崇祯九年,正月初五。
有好事者言,吉安府上空紫云笼罩,有黑龙见于北方,五色云彩随之。是夜,但见红光冲出总兵府,虎啸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江边垂柳全部抽出新枝……
好吧,不扯那么多,费如兰顺利诞下一子。
两府十三县之地,官民为之欢腾。他们是真的高兴,主君有继承人了,造反大业变得更加稳固。
当然,也有无数士绅诅咒,期待赵瀚的儿子夭折。
但似乎老天爷都在庆祝,今年春天风调雨顺,早早就降下两场春雨,终于不再像前几年那样春旱。
元宵节刚过,突然天日晴朗,赵瀚抱着孩子在花园逛了一圈。
侍卫进来通报:“总镇,宋司工求见。”
“快请!”赵瀚将孩子还给奶娘。
至于费如兰,正在屋里做月子。刚开始门窗紧闭,说是不能吹风,赵瀚让人挂上窗纱,强行把窗户打开透气。
宋应星快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属下,抱着一杆崭新的鸟铳。
赵瀚欣喜道:“鸟铳制成了?”
宋应星拱手说:“已制成三十把。去年许多铁匠,都在打造腰刀和枪头,今年招些过来锤制铳身,一年至少可打造五百把鸟铳。”
“还是太少。”赵瀚说道。
“只能慢慢培养学徒,工匠多了就好。”宋应星说道。
赵瀚想了想说:“棉甲铁片什么的,可交给民间铁厂打造,官方工匠全力制造火器。”
宋应星虽然执掌工务司,但主要精力,都用于制造鸟铳和火药,长期住在分宜、新喻两县。田有年已经调任工务司副手,工务司的日常事务,反而是田有年在主持。
现在,赵瀚的兵器所有三个。
一个设于吉安府郊外,主要制作长枪、弓箭、皮甲、木盾。
一个设于分宜县铁厂,主要打造腰刀、枪头、箭头。
一个设于新喻县铁厂,主要打造棉甲的铁片——锁子甲做不出来,宋应星不懂熟铁拉丝技术。
赵瀚并没有把铁矿山全部占完,允许当地主动投靠的士绅,继续经营他们的矿山和铁厂。为了集中铁匠打造火铳,可以将部分简单工作,承包给私人铁厂制作。特别是棉甲的铁片,毫无技术难度可言。
这几个月来,兵器所自造的棉甲,就已经有三百多套。
棉甲可以防劈砍,可以防弓箭,但面对刺击效果有限,更不可能防御火铳射击。那玩意其实就是一套棉衣,在表面嵌上铁片,比传统甲胄轻便许多。
与此同时,田有年还给出建议,招募篾匠编制头盔。
这种竹编头盔,可以防箭射,可以防刀砍。虽然效果有限,但胜在成本低廉,制造速度非常快。若想价钱防御性,还可在编造之时,编进去几块铁片。
赵瀚取过火铳,笑着说:“走,随我去城外校场。”
一边走一边观察,这把鸟铳将近一米长。铳管前细而后粗,而且还有扳机,扣扳机可移动苎麻绳。
赵瀚扣了几下扳机,便明白其工作原理。
苎麻绳是可以缓慢燃烧的,其作用类似于信香。有了这种装置,火绳枪就不用专门点火,扣下扳机就能将火药引燃。
这种鸟铳,其实应该叫马六甲火绳枪。
赵瀚好奇问道:“枪管是如何打造的?”
宋应星解释说:“先打造铁梃,再以烧红之钢铁,裹住铁梃不断捶打,经过多次接合便可成管。又以四棱钢锥,透入管中旋转磨制,使得管壁光滑如镜,则药子发射毫无窒碍。”
渐渐接近校场,赵瀚忍不住问道:“不容易炸膛吧?”
宋应星只能说:“鸟铳迟早是要炸膛的,但我制造的鸟铳,肯定比朝廷的好上百倍。首先,以木炭生炉火,胜于石碳生炉火。其次,铳管皆钢铁打制,而非熟铁打制。当然,若是药子放得太多,还是有可能会炸膛。”
宋应星不晓得怎么炼苏钢,但他懂得广南灌钢法,就是佛山一带炼出的那种团钢。
“那多麻烦,”赵瀚说道,“若不长期训练,士卒很难拿准药量。可否先定合适药量,再用油纸壳包住,平时可以防潮防淋湿。作战之时,士卒手握纸壳,以牙齿撕开,再将壳内药子填入铳中?”
“此法甚妙!”宋应星欣喜道。
走到校场门口,宋应星又问:“总镇,还有一种鸟枪,是否需要打造?”
“鸟枪跟鸟铳不一样吗?”赵瀚没弄明白。
宋应星解释说:“鸟枪者,状如长枪,须两人方可操控。鸟铳百步而力竭(最远射程),鸟枪却可射出两百步以上。”
赵瀚算是搞清楚了,鸟枪就是鸦片战争时的抬枪,那玩意儿的枪管比人都高。
“不必,”赵瀚吩咐道,“只打造鸟铳,鸟枪太难操作了。”
宋应星又说:“还有一种万人敌,为守城之利器。”
赵瀚问道:“万人敌是何物?”
宋应星详细描述道:“以阴干的中空泥团,塞入火药,加毒火、神火之类。贯药安信之后,外以木架匡围,或以木桶塑泥。敌人攻城时,则点燃引线,抛掷城下,敌方人马皆无幸也。”
毒火,即在火药当中,添加砒霜、朱砂、粪便、银绣(提炼银矿石的残渣)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