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派人暗中操作市井流言,熟知与不熟知内情的人一时都装模作样道赵鸾“可怜”;为了彻底澄清“事实”,接下来一段时间,邹氏还特意多参加了几次京城富贵人家的大宴,宴会上,每每有人问及谣言之事,她一概抹着眼睛诉苦,引得众贵夫人唏嘘不已。
京城富贵人家的女人,哪个不是盘丝洞里百炼成精?赵鸾相信,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给掩耳盗铃的王家和邹氏留几分体面罢。
王家战火暂熄,包办婚姻VS自由恋爱,情感上,姜姨娘所向披靡,一枝独秀;然而,国法体统大于人情。自“打架”事件之后,王勐似乎陡然清醒,平日待人接物越发老道,便是内宅之事,也极有分寸,无论是妻妾同房的时间还是府中嫡庶长幼的规矩,全都一一重新树立遵照,阖府上下,俨然一片新气象。
更振奋人心的是,与五小姐可嫣(也就是现在的赵鸾)有婚约的那个李家派人上门了,人家带着一大堆礼品慰问了一番相关人员,言谈之间竟没有半分要退亲的意思。王勐心中大定的同时内心羞惭,自觉愧对李家,于是逢人便说李家重情重义,以求在名誉上给予李家力所能及的报答。
那天李家人离开的时候,赵鸾望天嗟叹:她没想到这样的儿媳也有人要……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腊月初八,天降初雪。这天是王家大少爷王国栋的生辰,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长寿面,大老太太提出:她该上山了。
室内欢快的气氛乍然一凝,王勐邹氏率先跪地,王勐道:“以前儿子媳妇对母亲疏忽了孝道,如今我们夫妻已知错,求母亲看在我们蠢笨的份上,饶了我们这一遭。今年留下来过年吧。”
邹氏也忙磕头:“求母亲留下来。”
小辈们不知所以,但也全都跟着跪下。
姨老太太也陪笑:“看在孩子们一片诚心的份上,姐姐留下来吧。一年大半时间住在山上,又好几年过年不在家,外人看了,只以为老爷和太太不孝顺呢。”
言下之意,家里好不容易才太平,你就别做让老爷授人遗柄的事了。
盛意难辞,大老太太长叹一声,让丫鬟们将众人扶起,道:“好,就依了你们。不过,我每年这时候都在菩萨面前敬香,今年骤然不去,也没事先招呼一声,多少有些不妥,所以,明天我还是要上山一趟。”
遂又道:“太太若没事,也可一起去。”
云开雾散,邹氏笑盈盈应了。
结果第二天,赵鸾也稀里糊涂跟着上山了。
山叫青鸾山,寺叫青鸾寺。寺庙不大,香火鼎盛。
一个胖乎乎的小沙弥迎了出来,双掌合拢向众人行礼,笑着对大老太太道:“师父料定您老今日必到,已经恭候多时了。”
赵鸾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袖口领口缝有一溜白色的兔毛,红白两色衬得梳着童髻的她越发唇红齿白;金线滚边的红鞋是如今贵族小姐中最流行的样式,木姨娘亲手制作,靴里子里缝有暖毛,很暖脚。
大老太太领了众人从右侧门进大殿,在右蒲上端跪,一脸谑诚之色念念有词了半天,恭恭敬敬朝金身的菩萨拜了三拜,认认真真烧了三炷香穴正。
邹氏随样,赵鸾跟着大家入乡随俗。
老态龙钟的和尚请大老太太和邹氏进禅房说话,遵询家长意见之后,吩咐小沙弥领着赵鸾去梅林那边游玩。不知是不是多心,赵鸾总感觉老和尚看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莫非他真是什么得道高僧,看出什么来了?赵鸾一路走一路疑心。
梅林并不大,约三四十棵梅树,错第而生。梅雪相映,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人间奇绝,只在梅花枝上雪。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因为成长于南方的缘故,赵鸾从未见过真正的雪梅,正欣赏间,突然身后的小沙弥停下了。
“小……小施主……”小沙弥肢体扭捏,胖胖圆圆的脸憋得通红。
赵鸾猜他可能内急,挥挥手,示意他请自便。
小沙弥艰难道一声阿弥陀佛,急匆匆走了。赵鸾闷声好笑。
兴致勃勃穿梭往返于梅林之中,时间久了,赵鸾不得不边走边蹦不停搓手摸脸,身体直哆嗦:啊,好冻!
“青鸾寺虽小,这梅林倒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