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怎肯让寻找了半年好不容易找到的父亲就这样离去?
上前抓住父亲的衣袍,哭着求告:“父亲!父亲!祖母与母亲在家中日夜盼着你啊!你怎忍心让年迈的祖母日夜伤心哭泣……”
“张辅愧对皇上,是为不忠,愧对老母,是为不孝,愧对妻儿,是为不悌,愧对同僚,是为不义,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怎配再回京中窃据高位享受荣华富贵!孩子,你回去吧,回去吧……就昭告世人,张辅已死!张辅已死!”
张辅挥手斩裂被儿子抓住的袍角,挥动着拐杖往林子深处“嗒嗒”行去。
背影仓皇,磕磕绊绊间险些摔倒。
张懋追着连连膝行数步,额头在赤色石板上磕出了鲜血。
“少爷,我看国公爷一时半会不会肯随我等回京,不若,从长计议。”朵彦眼见张懋额头血迹斑斑,而张辅已走得越来越远,不由急忙上前劝解。
从长计议?是了,父亲此时心结难开,若是有自己在一旁劝导着,说不定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自己此番既然见着父亲,是定然要将父亲请回家去的。
张懋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吩咐手下人暂时在桃林外驻扎。自己刚要步行往桃林深处走,却被朵彦拦住。
“少爷,我看那位隐性老者不是善于之辈,虽然国公爷被他所救,可,还是需要谨慎行事才好。”
“谨慎行事?你以为方才那位老伯若想与我等为敌,你我会是什么下场?”
张懋虽然方才哭得像个孩子,此时却恢复一贯的睿智。十二三岁的少年,挺身而立时,自有一股让人折服的高华。
朵彦顿时一噎,低下头一想,不由点了点头。方才对阵,那隐姓老者不用自己动手,光指挥那些沙漠野狼也能将他们这些人全军覆没。
作为出身于锦衣卫世家的张府家将,朵彦虽然知道那老者神秘莫测,自己等人防备无用,却到底不放心。将几支锦衣卫内部极为稀罕的信号火箭以及一把佛朗机短火铳塞给张懋,仔细嘱咐了一番,见张懋换了一身中原人穿的白色锦袍,这才放他进了桃林。
桃林中空气芬芳甜软,红彤彤的桃子触手可及。更为让人惊讶的是,间或竟然还有桃树开满纷丽的桃花,桃花似锦若霞,让人有些辨不清季节。
沿着林间小路进去约数十丈距离,眼前出现一丛碧叶莎莎的竹林,行过竹林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弯清澈的溪流后,被石板桥引出一个竹篱笆围成的院落。
院落前简单的柴门上爬满了有些打蔫的喇叭花,竹篱笆上则缠绕着多刺的蔷薇。院落里是错落成品字形排列的三栋竹楼。
竹楼西边是一栋两间左右的茅屋,茅屋顶上的烟筒中冒出炊烟袅袅,似有人正在内中做饭,屋子后,则隐隐传来劈木材的声音。
这竹篱笆只不过一米高矮,寻常武者可轻易纵身越过。
张懋见柴门紧扣,,心中虽然焦急父亲,却不敢从这篱笆墙上跳进去。
见这四下里再无人家,断定父亲与那隐姓老者定然是居住在这院落里。绕过篱笆墙往后院看去,果然看见伤残的父亲,正低头坐在一块矮木头桩子上,抡着斧头,奋力地与一堆枯干的胡杨木搏斗。
张懋粉色薄唇顿时紧抿,黑色的瞳仁中流露出忧伤悲痛,抬手刚要上前敲门,想了想,却忽然双膝一软,在柴门外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