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似乎是为了安慰姬霄,老教授话锋一转,转而分析道,“黑洞形成,怎么着也得有个三四倍太阳质量才行——那手环的质量不大,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
姬霄咧了咧嘴角,算是答应过了:到了这种时候,他实在难以挤出一丝半点的笑容。
老教授盯着一站一坐的两人,沉默了许久,好一阵,才清醒过来,拍了拍双腿膝盖,抖擞一下之后,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一溜烟地走出了白注的铺子,临走时,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店内的情况。
这老顽固,终于肯走了吗?姬霄在心底暗暗想道。
上次来这该死的地下世界也有些时日了,走水路出去要多久,也记得不太清楚……就预个半小时吧,跑不跑得掉,就看你的造化了,老头儿!
半小时,三十分钟,一千八百秒。
就在姬霄数到三百多秒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脚步声却不大急促,一顿一顿的,仿佛是什么人在大步冲刺之后,再也憋不出半丝气力,只好走走停停,竭力向着目的地前行。
姬霄刚有些好奇,都忘记继续数数了,别过头去瞥了一眼,看到那张红润而又苍老的面孔的瞬间,差点没骂出声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了几道气之后,这才攒足一股子中气,厉声对着来者骂道:
“老东西,你又滚回来干什么?还不快走!”
白注听闻此言,脸上的疑惑也慢慢转变成了一个会心的笑容。只是姬霄没有注意到的是,坐在箱子上,本该“很是”轻松的白注,额边的汗愈来愈多了。
不知何时,他已经一声不发地将箱子往自己这边勾了勾,坐在箱子上,而膝盖则是顶着工作桌,以一人加一桌的重量,死死支撑着,不让杂物箱里那些材料飞出。
“死在这里,死在外边,又有什么区别?”老头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死在这里,至少我在意识消失前的每一刻,都投身于我最热爱的事业上面。”
说着,他不忘向着后边勾了勾手:“来来,这边这边!”
老学究果然是老学究,搞学问的人,果然到临死前,都想着在学术上更进一步。
老教授带回来的不是别的,是由一辆无人驾驶的运货推车,装载着五花八门的许多测量工具!
见推车驶近,老教授见四下无人,对面的店铺又好似并未开张,便蹑手蹑脚地快步摸了上去,将一个摄像头深深嵌死在对门的墙壁上。
摄像头之后,则是一系列观测仪器,被安置在一个个三脚架上,深深扎入地面,以不同角度,拍摄着同一份景物:画面中的人,人身上的手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搞这些?”姬霄低吼道,“人死灯灭,等你死了,这些器材上的数据,也会尽数被这灾祸毁去,又能传给学术界的谁?”
“嗯,的确是生死攸关的时机了,”老教授看向姬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看小伙子你,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姬霄正要反驳,就感觉到拳头顶端,传来了一阵充满了褶皱,有些干枯,而又温暖的触碰感。
张教授在姬霄拳头上摸了一把之后,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结论:“你的左拳,指尖这一块的部位,温度远低于右臂,应该是因为手环的强力压迫形成的供血不良……虽然还没发紫,但是也就离坏死不远了——力竭脱手,也是要不了多久的事。”
还没等姬霄反应过来,神出鬼没的老头儿又走进了他的视野盲区……等到对方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钩子。钩子上,连着一道黝黑的缆绳。
钩子挂上手环之后,姬霄只觉手上压力一轻,简直像是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地面上。
没一阵,缓过气来的他甩了甩左手手腕,这才笑着骂道:“该死的老头儿,有这种东西,早就该先勾上了——要是在你显摆的时候我的手脱了力,你的名字就得被刻在耻辱柱上,唾骂个千万年!”
说着,他和老头儿四目相对,相视数秒,沉默一瞬之后,心有灵犀地捧腹大笑起来。
老头儿虽然为老不尊、老没正经儿样,但办事毕竟靠得住:他看出白注那边的负担似乎也颇重,指了指店铺内部的方向。
“你也别闲着,先去帮这店主分担一下他那边的压力吧——压制他那箱子所需要的重物,估计还需要时间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