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闻奏事难道就一定是错的。”陆完冷哼道:“宋仁宗提出风闻奏事,是为了广辟言路,是为了让言官不用惧怕因奏事弹劾而获罪,故而宋廷才有了仁宗盛事!”
但凡不是言官之官员就没一个喜欢言官的,哪怕自己以前做过言官也是一样,因为言官的职责就是弹劾,满朝的大臣谁没被弹劾过?
风闻奏事,无需担责,固然是对言官的保护,但同样也是放任,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言官为了凸显自己的能力,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进而疯狂攀咬,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咬没咬,没咬就是失职!
“言官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开言路,纠察不法,让天下官员警省自身,然而很显然,今上有更多的途径知道天下事,所以今上不需要言官,陆阁老说的意思,本辅心知肚明,但是没用,今上独断专行,根本不以臣下意志而转移,想要说服今上,殊无可能……”
值房内因为杨一清这句话而陷入死寂,众官很悲催的发现一个他们一直有意识去忽视,却真实存在的事实。
嘉靖帝独断专行,满朝的大臣竟然还无可奈何!
要知道这种现象在太宗皇帝之后就没出现过,想想看,历经千辛万苦才登入朝堂的官员谁不是人杰,他们会斗不过长于深宫的天子?
笑话!
只可惜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至少在嘉靖朝可笑的肯定不是皇帝,满朝经历过正德皇帝到嘉靖帝这几年间权力交替的官员,赫然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自嘉靖一上位的那个时候起,皇帝的施政路线就清晰的一塌糊涂,控制财权,摆脱皇家对朝廷的依赖,让皇帝想干任何事都不受外朝掣肘!
有了银子腰杆子就硬,有银子皇帝就可以放开手,毫无顾忌的根据自己的理念去改变天下!
嘉靖帝改变天下的路线很明确,他不在乎宗室、官场、士绅和勋贵这些本来和他利益相当的群体,他在乎的只有银子!
于是皇帝通过种种手段让自己有了银子,有了银子之后悍然褫夺了军队,然后反过来用军队对朝廷施压!
这其中的一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极其凶险,满朝的大臣自大惯了,在一开始的那段时间内也没意识到皇帝隐藏的野心,等意识到的时候,想要反压,已然迟了。
短短三年时间,嘉靖帝凭借一己之力让大明让整个天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蜕变,也正是这种蜕变,让满朝官员终于发现嘉靖帝真正看中的是什么!
不是银子,银子只是嘉靖帝去实现自己施政目标的工具,所以嘉靖帝挥金如土,几十万、几百万甚至几千万两银子扔出去的时候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嘉靖帝的心里面装的是军队和百姓!
在读书人的眼里,武人是厮杀汉,是贼配军,是导致社稷不稳,国家动荡的潜在威胁,所以他们看不起武人,想方设法的去限制武人。
至于百姓……
那不过就是泥腿子罢了,是可以随意盘剥、酷虐的对象,他们对小民不屑一顾,当民是水能载舟这句话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