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师说,苏幕斋,你的出生就是一个劫数。[浏览本书最新章节,请登陆]骨萧会是你的终点。
那年,苏幕斋才十六岁,正是江南女子出落的好年华。
她看清了卜师手里的那把骨萧,那是实实在在的一把“骨萧”。是一个并不出名的嗜萧人砍下自己的右腿做成的萧。
“骨萧是你的终点。”卜师重复了一遍。
她不再看那把骨萧,一手拿过它,摩挲着,面无表情。
“呵呵,果真是个劫数”卜师的双眼放出浑浊的光,干笑起来,有点像深夜的兽嚎。
“是把好萧”苏幕斋似乎能闻到萧上残留的血味,有些咸腥,还夹杂着清淡的甜味。
“你会照顾好它的”卜师披上玄色的斗篷,整个人淹没在月夜中。
“一个疯子”丫鬟有些受到了惊吓。她不知道,半夜掌灯之时,为何有个佝偻的老人坚持要见小姐,只记得,月光下,卜师脸上的一道刀痕泛着酱紫的光,笑起来,似是要裂开。
苏幕斋把骨萧放进水袖,仍是面无表情。
转身。
回房
就寝。
“既是侍奉着王的臣子,就要随时做好亡命的准备,王就是臣子的劫数。”
“父亲,我记得了。”苏幕斋轻轻低回了一声,翻身睡去,父亲的灵位立在房中,暗淡无光。苏家的女子真的就是劫数吗?还是说,牵涉到王室的女子都是劫数?
一夜之间,卜师寻访苏家的传言遍布整个楚国,骨萧成为谈话的热潮!
父亲死的时候,苏家就永远失去了吹箫的权利,楚王杀死父亲的时候,苏幕斋,就是苏家“萧神”的继承者。
永远不准任何人听见你们苏家的萧声,永远不准停止吹箫的练习,直到寡人恩准。
楚王给苏家出了难题,也是死命。
楚王暴戾。楚王好萧。
苏幕斋记得清楚,作为宫廷御萧手的父亲只是吹错了一个音调而已;苏幕斋记得清楚,作为臣子的父亲处以醢刑而死,整个过程,她看得真切。
楚王说的,苏家不准再在宫中吹箫,但是在三年后,王会重新叫来苏家的后人来吹箫,如果技艺没有进展,苏家就不仅是灭门那么简单。
既然他是王,王的命令就是苏家的一切,我必须遵守。
从父亲死的那天起,苏幕斋就在半夜去凌霄山顶练萧,这一练就是三年。她常想,苏家的箫声是给懂的人听的,而她在山顶的箫声必定有一个懂的人一直在听着。
明日就是三年之限的最后日子,她要去为自己的主人和仇人吹奏。她决定最后一次去凌霄山顶,用那把骨萧吹奏自己已苦练了三年的曲调。
山路很崎岖,但是走了三年,很熟,不觉得难走。
今晚月色很好,是下弦月,像是一把弓。苏幕斋站在山顶上,摩挲着手中的骨萧,月色下泛出诡异的白光,刺得她眼疼。虽然,骨萧一直被她紧握着,但却始终冰凉。凉得让她徘徊了好久都无法演奏出音调。
“斩骨为萧的人,想必是在这样的月色下决绝而为的吧,否则,这骨萧何以如此的冰凉骇人呢”。她轻叹了一声,转身把月光披在自己身上,闭眼沉思良久“你也听了我三年的箫声了,近日是最后一晚,想必你也是有所不舍,想要告诉我些许话语呵。”
“苏家的女子,何苦要如此聪明?”
月色下,小丘后,慢慢踱出一个男人。一个约莫二十左右的男人。很瘦,很高,白光衬托下,皮肤甚是白皙。
“何苦来哉?自你父亲死的那日,你完全可以北上,离开楚国的,你的留下不知是悲还是喜”。
“你这又是何苦来哉,我的留下是你最大的愿望和筹码,既然已经留下你又何必哀叹”。苏幕斋不屑地翘起了嘴角“你能每日陪我,三年不断听我练萧,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楚王好萧”。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把骨萧一定能让王满足”。
“然后呢?”
“然后······”
“没有然后的”苏幕斋笑了,双眸没有任何神采“我只知道,楚王好萧。”
她收起骨萧,径直走下山去,瘦弱的轮廓看得男子锁紧了眉宇。
“你们苏家怎会出了你这样冷漠的女子。我到底是该感谢你,还是该恨你?”按照王的命令,今天是苏幕斋进宫试萧的日子。还没有吹完一曲,她已经成了弑君的罪人。就在她父亲出错的那个音符吹出时,楚王已是满脸骇异,惊恐的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等到医师赶到,只能宣布死讯。只是楚王的眼睛始终不愿闭上,死死地望着苏幕斋,而回应他的,是苏幕斋看不出半点涟漪的眸子。
惟光太子下令,单独审问苏幕斋。
“你如愿了!”苏幕斋平静地望着惟光太子,一脸淡定“棋子已经没有价值了,请您还是早点清除掉吧。”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大家同为臣子,无所谓棋子。”
“请快点处置。”
“你的价值远不止此!”惟光太子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难道我三年的萧声是白听的吗?你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
“请给我一个全尸。”苏幕斋躲开他的手,转身跪在地上“臣下会感激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