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一时无语，他低着头，想了片刻："其实三哥的也很大。你信不信？不信，三哥拿出来给你瞧瞧。"</p>
李治："……"</p>
脏唐臭汉啊，从前是我小九子太天真，现在我，信了。</p>
李格对于任何新鲜的事物，都有极大的兴趣。</p>
而在格物学堂里，李治专门辟出了一间大密室，这密室里，居然有许多读书人在此，他们拿着算盘，不断的拨打和计算着，而后，这密密麻麻的数据开始记录在案。</p>
李义府、郝处俊七进士也来帮忙，他们负责信息整理审核，几乎忙碌的脚不沾地。</p>
李治甚至还在墙面上，挂了一张粗陋、寒酸的图表，图表上有许多的标志、注解。</p>
李格看着新鲜，这模样，倒像是要行军打仗一般，连地图都搬出来了。</p>
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有人急匆匆的跑来禀报：</p>
"河东地价跌了六十五钱。"</p>
"半个时辰前，有人吃下了河西土地，足有八百亩……"</p>
"九弟，你这到底在做甚么？"李格依旧看不明白这弄的是神嘛名堂！</p>
李治此时则是低着头，目光看向地图上的河西，而后提笔，在上头做了标注，登时道："三哥先在一旁看着，这些事，我暂时很难和你解释，你在边上多看着，慢慢就能入门了。"</p>
李格噢一声应了。</p>
不多时，高阳也来了。</p>
一见到高阳来，李格有了安慰，总算又来了一个更加不懂的。</p>
高阳却不似以前风火，今天很静，她仿佛已来过多次，了解这里的规矩，竟还偶尔起身查验一下记录在案的数据，蹙着眉，极其认真。</p>
李格便狐疑问，"呀，妹子你竟也懂这个，你看这个是干什么的，这里头有甚么名堂？"</p>
"嘘。"</p>
高阳让他别说话："总之，小九哥怎么说，你就按着他的方法去做便是，不要多问，问了你也不懂。"</p>
竟然被自家妹子鄙视了，李格无语苦笑。</p>
其实，高阳也不懂，只不过她听小九哥与父皇、母后说过要搞宏观调控，把钱流起来，至于怎么流，她哪里能懂。</p>
李治显得气定神闲，不断地把这些收集来的海量信息，统统汇总标记在地图、报表里。</p>
地价已经开始松动，有下滑趋势。</p>
不过，这还算是，在正常的市场波动范围之内。</p>
他嘴里喃喃念叨着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的姓氏——卢、李、崔、王、郑、韦、裴、萧。</p>
此刻的李治，就像是潜伏在黑夜里的饿狼，潜行着慢慢接近目标，等待着冲出去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p>
过了两天时间，地图和表格上已经密密麻麻标记了无数信息，于是，在旁边又加了一张更大的图纸，将最新信息抄录上去。</p>
就这样，依靠上百人不断搜集，把整个关中地区土地、粮食价格、成交情况等信息，统统搜集过来。</p>
牙行交易，是一个重要指标，但这个指标也未必就有大用，因为以往大宗交易，也不会在牙行进行。</p>
而拥有大量土地的人，也绝不会因为一两个行情波动的消息，便会急着抛售土地，显然，这些情报，暂时来说都是水中月、镜中花。</p>
世家大族拥有足够的财富资源，所以是能从容应付绝大多数行情波动的风险。</p>
而等到这高产数千、万亩粮食、江南大丰收，等等的“小道消息”，广泛传播、深入人心；</p>
且许多大地主和世族大家，也收到了由于朝庭大力推广种植高产粮食、且这高产作物今年将大规模丰收的信息；</p>
当大多数人都笃定，天下在未来数十年之内，粮食只会有盈余，而绝不是短缺，这些信息之后；</p>
粮价，终于，下滑。</p>
最先有反应的，肯定是粮商。</p>
那些喜欢屯积粮食、准备大赚一笔的粮商们，意识到若是再不将粮食卖出去，极有可能产生巨大亏空时，粮价就将，一泻千里！</p>
"跌三成了。"</p>
这一切显然都在李治的预料之中，他一面填写新信息，一面对李格道："三哥明白这是甚么意思嘛？"</p>
李格没有多想，便说，"地价要跌了。"</p>
李治点头，微笑言："看来三哥还是很聪明的，只不过，这还不够。我们现在等于是在和天下的世族们进行一场豪赌，而这一场豪赌，赌的是人心。"</p>
"人心？"李格若有所思，念着这、两个字。</p>
几天的亲密相处，他发现李治总会时不时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新鲜词，李格花费很多天时间琢磨，才能勉强琢磨明白一点点，可现在，他又糊涂了。</p>
看李格茫然，李治解释。</p>
"占有更多土地，是我们祖祖辈辈养成的固有观点，是我们祖祖辈辈作梦都渴望的事。</p>
这天下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大治到大乱的循环，可在人们固有观念里，只要拥有越多土地，就越能立于不败之地。"</p>
李治顿了顿，又道："而这，已经成为了大部分人的观念，这观念，可比他们平时拜神求佛要牢固得多。</p>
要破除这顽固观念，就要点点滴滴，水滴石穿击破他们的观念，亩产千斤是一个，年产数千斤也是一个，但是这还不够。"</p>
李格忍不住问："九弟琢磨这个做甚么，有甚么好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