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尚书虽然治吏严厉，公务上比较严格，可是只要你肯用心，戴尚书却是十分肯为大家表功的。</p>
钱彦动容地道："下官一定尽忠职守，绝不让东市和西市物价上涨死灰复燃。"</p>
"去吧，去吧。"戴胄已松了口气，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p>
……</p>
可是，这一夜，李世民却是睡不着了。</p>
在这清冷的斋房里，他和衣而坐、在窗台前纹丝不动，目光看着一处，却没有注视的焦点，仿佛思考了很久很久。</p>
等到了次日清晨，姚公公进来禀报吃斋饭的时候，李世民起来了，却对早已在此候着他的李治和李格道："我们就不在寺中吃了，既然到了此处，那么，就到街面上去吃吧。"</p>
说罢，他便带着众人，出了寺庙山门。</p>
虽然还是大清早，可这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沿途可见不少的小摊和摊贩。</p>
李世民走到了一个炊饼摊前驻足，看着热腾腾的高粱蒸饼，问："这蒸饼多少钱一个。"</p>
"八文钱一个。"摊贩笑嘻嘻的答。</p>
李世民心头一震道，"这普通庶民，便是一日下来，也未必能挣八文钱，怎的昂贵至此？"</p>
那摊贩，便拉下了脸，不高兴道，"客人，你这是甚么话，现在就这价钱，我这炊饼所需的油盐米面，难道人家肯向我少要钱吗？八文在我眼里，还少了呢。"</p>
李治无语，他发现了一个事实，就是每当父皇李世民跟人讲价，发生了争吵的时候，就该是自己要破费了。</p>
他努力从各个口袋翻出许多铜钱出来，抓出一大把，放到小摊上："来二十个，好了，你少啰嗦，再啰嗦，我掀了你的摊子。"</p>
摊贩见了钱，也就不吭声了，连忙用荷叶将蒸饼包了，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p>
就在李世民刚把蒸饼包拿到手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蓦然就窜出了一群光着脚的小孩子，蜂拥到了李世民面前；</p>
一个个张大着眼睛，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李世民手中的蒸饼，吞咽着口水；</p>
这群小孩很多，他们在这潮湿泥泞的街道上穿梭往来，可清一色的却都是个个面黄肌瘦。</p>
这样的人，在长安城里是极少见的，就算是盐田湖，也很难找到一个，但在这里，却像一窝一窝的蚂蚁一般。</p>
他们蹲守路边盯着来往客商，亦或者在一些吃食摊子边上，只要见着有人买了炊饼，便会一拥而上。</p>
他们都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个头高矮不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污秽，无一不是骨瘦如柴。</p>
在这寒冷的冬天，光着脚走在泥泞中，竟也不觉得冷。</p>
还有一个孩子，只有李格腰间那么高，身后还背着一个女婴，女婴哇哇的哭，却是用布条死死地绑在他的后背。</p>
他们既是大胆，却又很胆怯，大胆的是一窝蜂的来，胆怯的是一旦靠近了李世民等人面前两步外的距离时，便很聪明地驻足了。</p>
他们是不敢惹这些客商的，因为他们还是孩子，客商们若是凶恶一些，对他们动了拳脚，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撑腰。</p>
所以他们保持着距离，只远远地看着，眼睛则是直勾勾地落在蒸饼上，他们倒也不敢伸手讨要，却像是在等着蒸饼的主人若是吃饱了，丢下一些残羹冷炙，他们便可捡起来大快朵颐。</p>
李世民低头看着他们，他们却也不敢和直视李世民的眼睛。</p>
李世民一时之间，竟觉得脑子发昏。</p>
年少的时候，他在太原时也见过这样的人，只是这样的人并不多，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p>
那时候的李世民还很年轻，正是没肝没肺的年龄，自然是不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觉得他们很讨厌。</p>
而如今他做了天子，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宦官便是大臣，哪怕身份最低的，也是孔武有力的军卒，这些人保养的极好，偶有一些皮糙肉厚的，那也是挺着大肚腩的壮汉。</p>
他们所穿的衣衫，最差、最次的也是裁剪得很好的布衣，更遑论那些绫罗绸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