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片刻,岑苾给穆晟钊拉了床被子盖在身上,然后站起身来,披了一件外衣,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这一坐就是一夜,黎明时分,岑苾朦胧中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瑄儿正静静站在身旁。
岑苾回头看床上,见皇上早已不在,似乎已经离去多时。岑苾心中不禁苦笑,当年自己初嫁,丈夫如狼似虎;现在再嫁,丈夫竟然碰都不碰自己一下,显然对这次政治联姻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还是要在外人面前做个表现。自己也是在可悲。
沉吟片刻,突然想起自己今日应该去向太后和皇后请安,现在已经卯时已过,太后和皇后大概会很不满,于是赶紧换上衣服,带着瑄儿出了秀鸾宫。
来到太后住的慈宁宫,已经辰时已过了,宫女们通报之后,才带岑苾进去。只见修德长公主正陪着孟太后说话,孟太后似乎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修德诉说的趣事,见岑苾来了,也没太在意,岑苾行礼请安后,太后道:“贤妃嫁到我燕国,就是燕国的媳妇,以后要尽心辅佐皇上。”岑苾答应一声。太后摆摆手道:“好了,你退下吧!”神色中只当岑苾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根本不放在心上。
岑苾刚要退下,听到殿外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岑苾只好退到一边等候。
片刻,皇上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见到太后,立刻见礼请安。太后笑道:“皇儿,难得你这么有孝心,每日下朝后都立即来给哀家请安,真是辛苦。”
皇上道:“母后,这些是儿皇应尽的孝道,一点都不辛苦。”说着又扭头望向修德长公主说道:“言妹,今日又说什么笑话让母后这么开心啊?看你这么乖,皇兄今日有奖。”
修德笑道:“就知道皇兄最疼言儿了。皇兄真好。今天奖励言儿什么?”
皇上道:“今日地方上进贡了一只画眉鸟,能说话,长的又漂亮,皇兄立刻给言妹留了下来。”
修德似乎很高兴,道:“就知道皇兄最疼言儿了。母后,儿臣先去看看那只画眉鸟。”说着拉起皇上的皇袍,就要往外走去。
皇上笑道:“言妹,朕还要陪母后说说话,你让庄公公带你去看。”
修德答应一声,高兴的跑下殿来,岑苾正立在殿下,见他们一家共叙天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修德看到岑苾,道:“你还没走啊?”
皇上也望向岑苾,皱眉道:“贤妃,你怎么在这里?”
岑苾只好回答道:“臣妾今日来给太后请安,正要离去,遇上皇上进来。”
皇上不悦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才来请安?朕知道你是梁国皇上最宠爱的妹子,不过现在你嫁入我燕宫,就是朕的妃子,对太后礼不可废,这点妇德你应该明白吧?”
岑苾入宫第二天皇上就在太后面前拿这样重话说自己,面子全失,心中自然郁闷,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唯唯诺诺。
皇上挥挥手让岑苾退下,自顾和太后说起话来。
岑苾于是又来到皇后所住的坤宁宫,宫女通报之后好久,皇后才让岑苾进去,岑苾请安后,皇后冷笑道:“到底是梁国的长公主,架子不同常人。一夕欢愉,就迟到巳时才给本宫请安?”
岑苾知道皇后本来就有意找茬,现在被她逮到机会,她还不趁机一逞口舌之快,于是闭口不言。
皇后果然继续说道:“只是可惜,本宫听说皇上今日可是一早就去上朝了。本宫不知道你独自一人高睡为何,难道要故意藐视本宫?”
岑苾见皇后已经将责怪的程度上升到这个高度,不能不再说话,于是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一时贪睡,绝无对娘娘不敬之意。”
皇后见岑苾丝毫不敢反驳,这才气愤稍平,又絮絮叨叨责怪训斥了半晌,才让岑苾出来。
岑苾回到秀鸾宫,进入屋子坐下,只见瑄儿已经挥手让其他宫女退下,然后眼泪汪汪走到岑苾面前,道:“今日都怪我不好,早上没有叫你起来,累你受皇上皇后责怪。”
岑苾拿出帕子,给瑄儿拭去泪水,安慰说道:“瑄儿,这本不怪你,我昨日也没有交代你。她们本来就是要找茬,现在让他们找到,训斥一番,以后也不会太过为难我了。”
瑄儿哀伤道:“真难为你了,本来在梁国好好的当长公主,却在这里处处受人白眼。”
岑苾淡淡说道:“这也没什么。早在嫁给虢国搏凌候冯赫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我在此只求平安安静度过余生足矣。只求梁燕两国能够止息干戈,百姓不至于抛骨荒野,千里无人烟。”岑苾说到这里,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多年来一路上看到的战争遗留下的惨况,真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瑄儿道:“公主你真是宅心仁厚,身在宫闱,却处处为天下苍生着想。只可惜身为女子,无人理解你的苦楚和你作出的牺牲。”
岑苾淡淡说道:“人活在世,只要无愧于心足矣。那些身后虚名何足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