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安波卡跨下肩,看着课表上的黑魔法攻击原理学,想到茹贝东院长名声在外的凶名,她就头皮发麻;一想到餐厅里偶尔听到充血眼球、连筋断肢等可怕字眼,她就全身发冷;想到这是一门要求特别精细内容又相当复杂的高难度课程,她就想逃课。
炼金术班的学生当然不用掌握如何使用黑魔法咒,但必须了解黑魔咒的种类名称、攻击原理、中咒者的种种表现,这样救人时才能熬制出正确的除魔药剂。
但是,茹贝东院长对所有听他课的学生一视同仁,总是以黑院的高标准衡量那些还没能就职的法师预备生。
像在应证她今天的糟糕运势,天体学课上,她的二手观星仪意外爆炸,幸而有守护图腾,没炸伤眼睛。她自己没事,却让其他同学受到不小的惊吓,还毁坏了几架仪器。
魔药学实践课上,她的钳锅爆炸了,究其根源,应该是她身上带有龙之火的气息,霸道异常,绝不与其他杂火相融。虽然说她这天都还没有用过陌生的龙语魔法,但除了这个原因,安波卡找不出事故发生的理由。
最后一节课,安波卡心思不属,脚步沉重地走进黑院新生教室。里面陈列简单,干净的演示桌,雪白的墙壁,银色的灵魂捕捉瓶,没有传说中那么吓人。每个学生的桌面上,都放着基本的器皿。
安波卡微微放下一半的心,再看后面进来的茹贝东院长,黑袍黑挡风罩,隐在阴影里的脸有如风干的面团,又僵又硬。除了阴沉了一点,看起来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就在这时,茹贝东院长猛地提起一只魔羊砸到桌子上,强烈的冲撞音吓懵半边蓝院蓝袍生,兴奋半边黑院黑袍生。
“上课,”茹贝东院长平平地宣布,再冷梆梆地说道,“黑暗腐蚀。”转身在白板上写字,黑色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又冷又硬。
前半节讲原理,安波卡听得云里雾里,她小心地瞄着讲台上那只没有动静的魔羊,心里忽上忽下。后半节黑魔咒演练,教授将魔羊按在演示台上,四肢固定,施以黑暗腐蚀咒,五秒钟后,教授再施以凝固咒,腐蚀暂停。
“现在,观察施咒前后肌肉新鲜腐烂的对比。”
话音一落,茹贝东教授右手操起一把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只听得嘶哩哗啦,魔羊从羊脖子以下一分两半,半边鲜红,半边腐烂恶臭,冒着黑色的气泡,教室里充满一股可怕的恶臭气味。
炼金术学院大半女生开始作呕,安波卡也压不住那种强烈的呕吐感,她一直以为魔羊是死的,但是,那半边萎缩半边新鲜一鼓一缩跳动的羊心,告诉她,这是活生生的现场解剖。
安波卡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尽量掩住鼻子,忍着恶心感粗略地看了几眼就低下头。黑院新生们表情正常,偶有不屑旁边蓝袍女生表现。
茹贝东院长冷静地继续讲课,他要求黑院新生在下课前,都能成功释放出黑暗腐蚀术;对于蓝院法师预备生,黑心院长要求学生观察,自行判断出需要多少用量的除魔药水,消除同组黑院生的法力腐蚀。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想想这头可怜的羊!”随着教授的一挥手,黑院桌上出现一只魔羊,蓝院桌上多出一堆瓶瓶罐罐。
学生们悉悉漱漱地动起来,黑院与蓝院的学生拿着各自东西开始交叉换位。安波卡运气不错,和一个表现沉稳的黑袍姑娘搭组,安波卡安静地观察萨琳娜的施咒手法,一边听着教授在前面喊叫:把羊切开,切开仔细观察,不许留下一丝黑暗腐蚀法力的气息。
有女生哭起来,反被教授训斥,并当场记零分让她离开教室。
安波卡真正同情,不过,这就是黑院的风格,尤其讲课的这一位还是有着冷酷魔王之称的黑魔院院长,眼泪是绝无可能得到茹贝东教授的同情与怜悯。
因为在镇上见惯宰羊杀猪的场面,安波卡倒还能把持得住害怕的心。等萨琳娜施咒结束,她拿刀切开魔羊受腐蚀的部分,一直切到肌肉新鲜、血色鲜红处才停下来,估摸受感染面积和深度后,她用量杯倒好药水,等候打分。
“精准的魔力控制,伽里芬多十分;不错的魔药搭配,梅丽莎六分!”
很快,茹贝东院长走到安波卡这桌组合,他给萨琳娜记了个不低的六分,再看向安波卡放在桌角的量杯,低头中的安波卡忽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冰冷瞪视,她战战兢兢抬起头,只见那张岩石般坚硬的面孔挤出一丝狰狞的怒意,似有无穷的杀气将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至。
安波卡心紧紧地抽起,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起,她不敢哭,只好用力地咬着唇,用尽全部力气咽下抽噎,甚至不敢呼吸。
“这是什么?生肉剂、除魔剂、恢复剂合成的万能药水?如果嫌这头羊死得不够痛快,用这个更快!”茹贝东院长一声暴喝,桌前的解剖刀在魔力风暴中快速跳起,紧贴着魔羊的喉咙,重重穴入,羊血喷溅。
整个教室在这刹那冷寂,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全身神经紧绷的安波卡承受不住,哗地哭出来,她一边咬住手掌强忍哭意,一边剧烈地抽嗒,一边道歉。同时,魔羊上的默音咒、不能反弹咒解除,顿时咩咩痛苦地惨叫,挣扎死亡。
魔羊死不瞑目的黑亮眼睛在控诉,对上茹贝东院长黑眸里“你谋杀了一头羊”的冰冷指控,安波卡连连后退,抱住脑袋发出崩溃似地尖叫。
冷血魔王的教学方针:简单,直接,干净,利落,一步到位,一生刻骨铭心。
“十页反省报告,下课!”黑色兜帽下嘣出最终判决,茹贝东院长手一挥,无声咒带走课桌上那些血淋淋的羊尸、杂乱的药水瓶,黑袍卷卷,魔王离境。
安波卡眩晕似地滑到地上,她搂着小黑猫缩在桌椅之间压抑地痛哭,心神遭受的巨大冲击与惊吓即使冷血魔王远离也仍在继续折磨少女受惊又害怕的心。
一块白色的手帕递到她眼前,安波卡抬起头,这份善意来自面无表情的伽里芬多。她连续抽咽,摸摸粘乎乎的眼眶周围,把手帕接过来擦了擦,吸吸鼻子默默地站起来。虽然还是很想哭,但是,她不能总是这么没用让人笑话。
“谢谢。”安波卡轻轻地长长地抽嗒,双手把手绢递回去。伽里芬多三根指头掂起手绢,微微一弹,手绢抛进墙角的纸篓。他头一摆,声音低沉地说道:“走,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