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下鞋子坐在船舷边,把脚荡在水里取凉。以莲叶为伞,濯足水中,却也幽然舒意。“瑶卿姐姐,你是南人务必要给我们唱一首江南的采莲歌!”
她自然不肯,摇头推辞。我只好用高丽语鼓动船娘们起哄,在大家的鼓动下,瑶卿情知躲不过去,只得唱了首《江南弄》里的《采莲曲》:
秋江岸边莲子多,采莲女儿凭船歌。
青房圆实齐戢戢,争前竞折漾微波。
试牵绿茎下寻藕,断处丝多刺伤手。
白练束腰袖半卷,不穴玉钗妆梳浅。
船中未满度前洲,借问阿谁家住远。
归时共待暮潮上,自弄芙蓉还荡桨。
婉转动听的歌声和着荡漾的水波在太液池的水面散开。遥遥望去,从一片连天碧色中驶出一弯舽舡。船头两个女子,如玉雕琢的白衣女子手捧大束菡萏半遮芙蓉般的面容,倚舟而歌;而坐在船舷的紫裳女子凝神倾听,一双白皙精巧的小脚半沁水中,手举如碧盘的荷叶浅笑嫣然。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采莲图。
一声马嘶打断了瑶卿的歌声,堤边的柳阴中不知何时立了匹马。柳叶蓁茂挡住面容,隐隐地只能看到绯红色的官袍。
允许禁宫乘马的应该是品极非凡的官员,我和瑶卿对视了一眼,彼此狐疑:为何这个时辰还有外官留在禁宫?
我忙命船娘们回东岸去,舽舡逶迤而行。却只见那匹马也在岸边追着我们的船直向东岸而来。
穿过柳林,就看到岸上那人的相貌。他的身材魁伟壮硕,穿着秩从一品的朝服腰间系着花犀带。看他的年纪更令我吃了一惊,似乎不到三十岁的样子,竟然是秩从一品的官员!
我悄声问瑶卿道:“你可认得那人?”
瑶卿的眼中满是厌恶之色:“那个人就是未来的国舅——唐其士!今日必是皇帝留宴才会滞留此时。洛儿……再过几个月皇帝要就大婚了,钦察氏家风凶悍,你千万要小心!”
“凶悍?不会把我做掉吧?”大热天的我还是冒冷汗了~~
“不会,历朝皇帝都有试婚宫婢,而且都是些出身卑微的女子,皇后不待见也不能弄死,我只是让你当心点!皇帝与皇后大婚后,会有更多臣僚贵族家的女子入选后宫,这些女子才是皇后要真正防备的,她们即有美貌又有身份还有智慧学识。”
我忙点点头,附和道:“是呀!到时皇帝流连花丛,只怕皇后都疲于应付那些女子,又怎会记得我这个地位卑微的高丽宫婢?”暗暗加上一句:更何况我只是皇帝的幌子,并未与他有肌肤之亲,如果这样弄死我,会下六月雪的!
我们刚刚登岸,唐其士的马已赶到面前。他脸色微醺,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我们道:“你们是哪宫的?不认得本御史吗?”
“见过御史大人!”赐御宴都敢喝多,看来这位唐大人的确够嚣张。我们只得敛衽下拜,然后待立一旁让出路来请他先行。
结果他却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走到我们面前,一把抓住瑶卿的手,粉白的芰荷撒了一地。所有宫女都被惊呆了,没想到这位唐大人竟然大胆如此,调戏宫婢!
“叫什么名字?本御史怎么瞧着眼熟……是太后跟前伺候的?那本御史叫太后把你赏给我如何?哈哈哈”说着就把瑶卿拉入怀中。
瑶卿的气得脸色苍白,极力挣扎:“唐大人,请您自重!”
他又用贪婪地眼神盯着我,带满身的酒味扑了过来:“这个也不错……”
突然从空中掠过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唐其士虽然喝多了,但身手还算敏捷,身子向后一闪没有被抓到。那白影收翅如离弦之箭疾速飞回落在某人的牛皮护腕上。
所有人都吃惊的注视着那人,当我对上那双冷傲的眼睛,也不禁一愣:原来是脱脱!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骑着青骢黄骠的健壮儿郎,清一色狩猎服饰,腰悬箭囊。精美的箭囊上装饰着金银泡钉和珍珠雕花。囊中装着鹿角弓,箭壶中满满地穴着柳木白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