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初会颜翁,莫忧言之切
怯对尊堂,如玉情如纸
“正是,以前玉儿无家可去,寄居客栈,费心莫姑娘多有照料,这个恩情,老夫以酒为谢,此后,玉儿搬回来住了,自然就算与姑娘告别了,你与玉儿都正值青春,如果时常往来相见,难免惹人口舌,招至是非。”
一闻此言,莫忧似坠冰窑,周身透凉,直愣愣的看着颜自清,这便是父母阻断姻缘么?如玉!如玉在哪里?你是否早就知道你父母的心意?她扭头看门外,锦帘低垂,她挪动脚步往外走,脚下如同踩了棉,轻轻飘飘,如玉,如玉,你进来说话!
耳边响起颜自清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莫姑娘——”
莫忧停下脚步,秀眉竖起,颤声问道:“如玉呢?我要听他说话。”
颜自清沉面道:“莫姑娘,玉儿年幼,若有虚言或怠慢姑娘之处,还望姑娘不要记在心上。”
虚言?怠慢?这四个字就否认了往日种种情份么?颜如玉啊,你是如何向你的父母大人介绍的我?指尖一点点麻木,莫忧冷冷一笑,摇首道:“老大人,我与如玉相处数月,情义深重,为何不成人之美?”
颜自清道:“颜家世代书香,居家为官清廉禀正,所结之士皆儒雅斯文,颜门子弟,娶妻嫁女,讲究门当户对,莫姑娘容貌出众、才识过人,老夫无可挑剔,只是出身不明……恕老夫直言,颜门难容。”
此话无疑一柄尖刀扎在心口,心疼难忍,莫忧连退两步,惨白着脸站定,颤声问:“何谓出身不明?”
颜自清道:“姑娘家世单薄,无仕无靠,双亲早逝,孤居于墓穴,实乃匪夷所思,又露面烟花之地,实缺礼教,平日里抛头露面,毫无闺仪,难配我颜家门楣,难为我颜家之妇。”
这番话象一记响亮的耳光,脆生生的捆在莫忧脸上,她刹时间鲜血凝固,全身颤栗,她何曾受过如此羞辱,纤指紧抠入肉,目光如铁,嘴唇一抖,几乎要厉声驳回,转又戚然,伤极反笑,莫忧啊莫忧,你只想着颜如玉熟读诗书,颇知礼仪,竟忘了儒门家规了吗?一厢情愿的认为,颜如玉单纯朴实,虽不会沾红惹绿,却轻视了这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罢了,罢了,无非是我莫忧自取其辱,摆摆手就走,扬手之时触动金镯,镯子在手腕滑动,又勾起她的温柔,当时之情景宛若在目,颜如玉温情脉脉之目光、情意绵绵之话语涌在心口,莫忧啊莫忧,你怎么甘心这样放弃?
莫忧举起手,露出皓腕上金光闪闪的镯子,道:“如玉当日以此为定情信物,许诺我终生相伴,守得青丝成雪,字字真切,老大人,为何苦守门第之分?拆分有情之人?”
颜自清拂面不悦,面沉似水,莫忧上前一步,恳切的等待他的回答,颜自清冷哼不语,倒是颜老夫人看了看老爷,又看了看莫忧,轻声道:“颜家是名门望族,众人瞩目,若是传出玉儿与青楼女子有染,日后岂非颜面扫地?他如今又金榜得中、步入仕途,怎么因为妻室低践遭受鄙薄?”
敢情他已查得我在聚花楼弹琴一事?怪哉,此事他怎么会知道?夏姐姐和杜姐姐是绝不会说出去的,青月也不会外传,那么,一定是丁谓了,丁谓既然这么隆重的把他们安顿在驿馆,也难保他不会说我的坏话,他恨我娘离开他,也恨我要杀他,就怎么会情愿我安安稳稳的出嫁?
莫忧忍不住冷冷一笑,回道:“青楼女子?青楼女子以身求生,商人以贾求生,仕人以谋求生,因何遭人鄙薄?莫忧虽无显赫背景,但是一身清白,如何就是低践了?如玉作文,莫忧自谓可吟咏;如玉谋仕,莫忧自谓可襄助,如何反因我莫忧使如玉遭受人言?”
莫忧说得激动,泪水涟涟,颜家老夫妇见她突改性情,都有些吃惊,莫忧接着又说,“门当户对?自古以来,门不当户不对者,亦多有良缘成为传世佳话,老大人因何就容不下莫忧?”
颜自清见她越说越荒谬,拍桌而起,哼道:“莫姑娘当真非寻常女子,文武双全又有苏张之唇舌,咄咄逼人,日后必得佳婿,不过,颜家自有家规,容不得不知礼数的布钗村妇,也容不得以下犯上的子媳妇人,更容不得舞刀弄枪的江湖艺人。姑娘请另配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