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入骨髓,痛得心碎为沙,又磨砺着五脏六腑。
可是,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这疼痛是为何而来?是不是,一个重要的人离我远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但愿,我可以不再醒来。
“公主,你终于醒了。”一个柔媚悦耳的女子声音欣喜中透着些疲惫沙哑,伴着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帘钩轻响,床帐被掀起了半幅。
“喔,我睡了很久吗?”光线射了进来,鹅蛋脸,淡淡柳眉下一双细细的丹凤眼,模样颇为端庄明媚的少女有些迷惘地睁开了双眼。这是哪里,她怎么想不起来?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有一千年吗?自己这是怎么了,哪儿有人会一睡千年?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自嘲地笑笑,将莫名其妙的想法自脑海中抹去,她坐起身来:“几点了?”
“公主是在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可算是醒过来了,谢天谢地。”还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喜悦之意。
永泰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模糊了一阵才渐渐清晰起来。待看清了眼前约莫二十七八岁,身穿小袖罗襦,一袭曳地石榴红裙的女子面容,永泰头脑里登时一阵混乱,却是下意识的感到一阵温暖和依恋,她一把抓住眼前女子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激动,甚至还带了些哭音,虚弱地叫道:“绿茗?你是绿茗?”她仿佛觉得,这名字好似叫过千百次般的熟悉,却又好像千百年未曾叫过,生涩得出不了口。
“公主?”女子惊讶地忙将手背贴上少女的额头,永泰见到她喜极而泣,着实吓了她一跳,怕是公主身子仍未恢复,神智尚不十分清楚。“公主可是有什么不适?奴婢这就叫人去传御医!”说着,绿茗便提声朝外喊道,“小绸子,速去传御医!”
“不必,我歇歇便好。”永泰忙让绿茗不必去叫人,“我饿了,可有吃的?”睡了三天,肚子里确实有些饿了。
“公主稍候,奴婢已经亲手做了鸡汁白粥,正在火上温着,这就命人去盛来!”绿茗一脸的喜气洋洋。
片刻,一个头梳双鬟的小宫女便捧了个漆盘过来,一碗白粥,四样清淡小菜,磁碟菜式都颇为精致。笑着拿过粥来,吹凉了一勺勺,就着些小菜喂在她口中。
粥熬得浓稠美味,小菜也极为清爽可口,永泰吃了半碗还意犹未尽,绿茗却叫人将粥撤了下去,看着眼巴巴伸着脖子盯着食物被端下去的永泰,绿茗实在是忍俊不禁,一边扶了永泰靠在一个锦缎靠枕上,端上茶来伺候她漱了口,又替她擦了嘴角的水渍,笑道:“公主昏睡了三天,脾胃必是弱的,刚醒来若是食的太多,怕是会伤了脾胃,待公主大好了,有多少吃不得的?”
永泰也知绿茗是为了自己好,虽然仍是饥肠辘辘,也只能忍了。绿茗见她眉眼间懒懒的,似是又有些倦怠,知她是吃了食后困乏,便体贴地过来扶她躺下,又替她压了压身上的锦被,才放下帐子退了出去。
虽是困倦,却睡不着。永泰努力的想理清头脑中的一团乱麻:她的记忆有些混乱,明明知道自己是大唐天朝的永泰公主,这里是她的公主府,为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很久?久到明明她心中想到“绿茗”这两个字,嗓子却仿佛塞满了棉花,不知该如何发音,只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唤的出来。
她好像忘记了某个人……某个对于她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不行,她一定要想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她活着的目的!有些东西仿佛被一堵高墙挡在了里面,她努力的去想,去够,却怎么也看不到墙里面的东西!
头很疼,疼得似乎要炸开,不得不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一会儿。奇怪的是,只要一停下来不再去想,头疼便慢慢的停止了。她固执的很,歇了一气,便又开始努力的回忆,她不知道那人是谁,却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弃!
就在头再一次痛得要裂开的时候,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忽然崩断了,一丝光亮流泻进来,某些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的东西,一下子清晰起来。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不停的回荡:延基!紧接着,潮水般的记忆疯狂地涌了出来。想到那个肤色微黑,总是憨厚又温和朝她笑着的男子,永泰的心里就是一暖。当初,她还是个小姑娘,便喜欢上了那个敦厚的少年。他的眼神即使在三九寒天也总有着融融的暖意;他春天带着她去骑马踏青;他因她的一句话便拼着被父亲责骂也要爬树为她攀折新开的桃花;他送她一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诗三百》,却在《蒹葭》上附了洒金的小笺,写着“我心亦然”……永泰嘴角边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终是如愿嫁了他,郎情妾意,说不出的恩爱缠绵。不知不觉,她抚上平坦的小腹,那天,她羞涩又有些期待地告诉他她有孕了,那个家伙,居然傻笑了一整天!害得哥哥一直嘲笑自己找了个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