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文龙微笑道:“桦儿最亲近之人,难道不该是你父王吗?”</p>
朱由桦用力摇了摇头,正色道:“父王待孩儿虽然很好,但他还有大哥、二哥和四弟需要疼爱,而您却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更是只有孩儿这一个外孙,不知孩儿说的对不对?”</p>
邹文龙连连点头笑道:“对,对,桦儿说的对。”说着将这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外孙爱怜无限地拦在了怀里,过了片刻,邹文龙却忽感胸前的衣襟有些湿润,轻轻将朱由桦推开,才发现这个小外孙竟然已是泪流满面,忙问道:“桦儿怎么了?”</p>
朱由桦啜泣道:“求外祖父救救母亲,救救孩儿吧。”</p>
邹文龙奇道:“眼前的局势尽管有些不利,然而你父王至多不过也就是会对邹家生疑,但他却还要用到邹家,夺取天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至于你和你母亲,则更是安然无虞,不知桦儿此言,又从何说起啊?”</p>
朱由桦哽咽道:“此事过后,父王必会打消改立世子之心,外祖父难道还不明白,大哥即位后,又哪里还会有我母子二人的活路?”</p>
邹文龙道:“且不论你父王方当盛年,身体康健,单凭有你外祖父在,朱由崧想成功继承王爷之位,只怕也没那么容易。”</p>
朱由桦叹道:“若是往日,倒也罢了,可父王举事在即,必将倚重大哥的开封大营作为先锋,他又是世子身份,手握兵权,势力只会与日俱增,外祖父虽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一介文臣,不知如何方能与之相抗啊?”</p>
邹文龙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桦儿放心,如若举事,你父王自会命我为军需官,到时外祖父自有安排。”</p>
朱由桦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紧紧握住邹文龙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孩儿谢过外祖父,日后这河南……不,这万里江山,都将是咱们邹家的天下!”</p>
世子朱由崧回到洛阳不过数日,却忧思过度,茶饭不思,人竟已消瘦憔悴了不少。这一日,他披麻戴孝地辞别了父王,便神色黯然地离开了福王府,在护卫的簇拥下缓缓出了洛阳城。</p>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福王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文远,回去派些得力的人手,在暗中保护世子周全。”</p>
谋士刘文远躬身应道:“是。世子如此至仁至孝,也不枉王爷对他厚爱有加。”</p>
福王摇头道:“至仁至孝,恐怕倒是未必,梅夫人生前虽待崧儿颇为宽厚,却毕竟不是其生母,他又怎会如此悲恸,只不过崧儿一直都与本王有所隔膜,梅夫人则是搭在我们父子间唯一的一座桥梁,如今这座桥梁没了,崧儿定会更加忧虑惶恐,他的那些泪水,恐怕有不少都是为自己今后孤苦无依的境遇而流,本王作为父亲,自是更要护得他周全。”</p>
刘文远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王爷,您可是担心三王子会……”</p>
福王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叹道:“桦儿这孩子本性纯良,本王绝不相信他会派人刺杀温良贤德的梅夫人,但邹家……”说到这,他便不再说下去,他也不必再说下去。</p>
一阵寒风吹过,福王不禁打了个寒颤,若在往日,梅氏定会为他披上一件裘皮斗篷……</p>
刘文远拱手道:“王爷且请放心,文远回去后自会加派人手,紧盯邹家各人的一举一动。”</p>
福王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心中思念着梅氏生前的一颦一笑,孤苦伶仃地向王府走去。此时的他,看起来不像是个雄霸一方,志在天下的大明福王,而更像是一个刚刚痛失爱侣,又担心儿子们会兄弟阋墙的苦命中年人。</p>
邹府西侧的小门缓缓打开了半扇,一个将帽沿压得极低的黑衣男子环顾左右,确认无人跟踪后,连忙疾步走了进去。</p>
邹府管家探出来半个脑袋,见一切正常,方才关上了小门,拱手道:“先生请随我来,老爷正在书房等候。”</p>
“晚生拜见邹大人。”待管家带上房门出去后,黑衣男子躬身行礼道。</p>
邹文龙上前将其扶住,微笑道:“文远何必如此客气,快快请起,夜深风寒,快喝杯热茶去去寒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