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陆天行故意岔开话题,精明无比的赵南星心中一动,难以置信地问道:“天行,莫非你为了救老夫,竟赔上了自己的前程?”</p>
陆天行笑着吟诵道:“向夕问舟子,前程复几多。湾头正堪泊,淮里足风波。晚辈此时得以全身而退,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p>
赵南星叹了口气,说道:“话虽如此,可你不仅前程似锦,而且更是国之栋梁,若是就此归隐,无论之于个人,还是之于朝廷,都是一大损失啊。”</p>
赵青瑶环着老父的手臂,温言劝道:“父亲难道还不明白,并非是天行不想再为朝廷效力,而是当今的局势,正与孟浩然的这两句湾头正堪泊,淮里足风波相合:辞官,就好比将船泊在河湾处,平安顺遂;而继续留在朝堂,却正如驾着一叶扁舟驶入浪高风紧的淮河,着实是祸福难测。”</p>
陆天行点了点头,也附和道:“瑶儿说的是,之于朝廷,当今天子英明,朝局日渐安稳,摊丁入亩之策也开始陆续推行,因此晚辈委实没有必要再冒着被皇上猜忌的风险为官。”说到这里,陆天行微微一笑,又道:“之于个人,晚辈尽管辞了官,然而爵位却是仍在,岁禄仍有千石之多,养活阖府上下完全不成问题,老尚书且请放心,晚辈断不会让瑶儿受苦。”</p>
听到最后,颇感羞赧的赵青瑶不禁轻声斥道:“天行……”</p>
赵南星大笑数声,抚须笑道:“不错,枉老夫虚活七十余载,倒还不如你们两个孩子这般看淡名利。”</p>
陆天行笑道:“老尚书言重了,您不过是为了晚辈和朝廷着想罢了。”说着拱手问道:“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p>
赵南星摆手笑道:“都是自家人,有甚么当讲不当讲,天行但讲无妨。”</p>
陆天行颔首笑道:“是。”顿了顿,这才又问道:“老尚书年事已高,何不与晚辈一起辞官,携手归隐?”</p>
赵南星却并未回答,而是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天行的良言相劝?”</p>
陆天行叹了口气,说道:“皇上虽然并未明言,但晚辈斗胆揣测圣意,老尚书身为东林领袖,德高望重,不但有东林众臣的支持,还深受天下士子们的敬仰,因此恐怕会被皇上视为收权路上的眼中钉……”说到此处,陆天行便不再说下去了。</p>
赵南星笑道:“不瞒你说,老夫也早有归隐之意,只是本想要将新政推行以报皇恩后再行辞官,可谁成想今上却如此迫不及待地……呵呵,罢了,既然如此,老夫便从善如流好了。”</p>
陆天行大喜,拱手道:“多谢老尚书。”</p>
在官场浸淫数十载,赵南星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因此闻言不由笑问道:“天行为何谢我?莫非你以为老夫会因贪恋权力而不肯辞官么?”</p>
陆天行连忙摆手笑道:“晚辈不敢。”尽管陆天行极力的在掩饰,但被人看穿心思后,他面上的笑容还是不免有些尴尬。</p>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禀报道:“侯爷,赵府到了。”</p>
赵南星忙道:“瑶儿,快去告知管家,让他备下酒宴,为父要与天行畅饮一番。”</p>
不料,赵青瑶还未答话,陆天行就拒绝了未来岳丈的邀请,拱手告罪道:“老尚书如此盛情款待,晚辈原是不该辜负,只是皇上还交代了一件差事,晚辈实是不敢耽搁。”</p>
赵南星微一思量便已明其意,颔首笑道:“不错,老夫既然无罪,那就必然要有人为此负责。既然如此,老夫确是不好再行挽留,还望天行珍重。”与陆天行拱手作别后,赵南星便由女儿扶着下了马车,相偕走进了赵府。</p>
望着赵氏父女的背影,陆天行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可就在他要吩咐车夫离去时,赵青瑶却忽然返身走了回来。</p>
陆天行奇道:“瑶儿可还有甚么为难之事?“</p>
赵青瑶面有愧色的说道:“无论如何,总是因为赵家的事,方才累得你丢了官,希望天行回府后,能代我向长寿公主致歉。”</p>
陆天行笑道:“这便是瑶儿多心了,秀妍绝非贪慕名利之人,而且你有所不知,这几日秀妍还曾几次三番地劝我力助赵家呢。”</p>
赵青瑶听后,歉然道:“如此说来,是我多心了。”</p>
看着赵青瑶秀美的模样,陆天行伸出手来,本想要捏一捏她的脸颊,但想着她是严守礼法的大家闺秀,实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太过亲昵,于是便连忙收回了手,笑道:“无妨,回去吧,待我办完这趟差事,便风风光光的来娶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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