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壮的情绪。我忽然意识到,除了一份让自己还不至于饿死的工作之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妈老汉儿,我就只有杨木。可是现在就连妈老汉儿我一想起都是一肚子酸水,他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渐渐开始嫌我,常常都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的话,我妈更是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别人家的孩子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我知道,在父母心目中,我这辈子就是个没有出息的女混混了,没有钱,没有前途。其实我自己也想过,继续这样下去,我的明天真的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可是我依然认定了,我要跟着杨木。我始终相信,杨木就是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我怎么可以轻易放弃。我始终在固执地奢望着,不管现在多辛苦,我们总会有幸福的那一天。可是不久后的一天早上,我正上着班,这个和我的生命绑在一起的男人就打来电话,说他马上就上火车去广州,大约一年后回来。
杨木说他没有提前告诉我是怕他看见我就会不想走了。杨木说婆娘如果有*安局的来问,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应付。杨木说婆娘原谅我不能带着你,在外面躲警的日子是你无法想象的。杨木说婆娘再等我一年,一年之后我答应你回来重新做人,我们一起好好生活。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说,我等你,杨木。
杨木在枕头下给我留下了2000元钱,这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大数目。我知道这也是杨木这次逃亡的原因,甚至,我隐隐地有点怀疑,他的钱和他的逃亡到底是否和事件有关?杨木这人我太了解了,只要是能赚大钱的事儿,他没有一件是不会动心的。我想除了去做鸭和贩卖人口,其他的只要他遇上了他都敢干。刀疤印,连我都不相信杨木没有参与——除非他当时不知道。我现在也只有寄希望于他当时不知道了。不管如何,我想我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找我问话。
那个夜晚,我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数着杨木给我留下的钱,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留下来一张永远珍藏在我的相册里?杨木每一次的离开,哪怕他只是说出去有点事儿,都会让我潜意识里隐隐地恐惧。我不知道他离开了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就像他这次的离开一样,早上我走的时候他还温温柔柔地叮咛我出门记得买早餐吃,现在却已经是一年之后才可能相见。还仅仅是可能。而我手上至今还没有一件和杨木有关的东西可以纪念。这让我十分沮丧。
除了我高中时送他的那张圣诞卡,我和杨木之间就从来没有互相送过礼物,那些花前月下、送礼物看电影逛街什么的从来都不是我和杨木之间的浪漫方式,或者说,我们那总是充满危险和刺激的生活,让我们都已经不知不觉地没有了浪漫的细胞。杨木这方面其实倒比我有情调,他起码还会在我生日时用燃烧着的麻绳在草坪上给我摆个大大的“心”,里面写点“ILOVEYOU”什么的,偶尔也会摸进不知谁家的花园偷一枝玫瑰送给我,而我对杨木仅有的浪漫,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杨木走后没几天,我就按照杨木的嘱咐立刻搬离了我们租的小屋。走出小屋的时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知道这个还残留着杨木气息的地方,我已经再也不能回来。每一次以为是家的地方,最后都不是,我们总在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被迫离开,然后在某个止不住怀念的日子里悄悄溜回来,远远地看看在我们之后搬进来的幸福的别人。
第一次,我主动约李梦冉出来喝酒。我说李梦冉,我们还是去体育馆吧,然后我再请你吃宵夜。我说李梦冉我怎么忽然很想找个人打一架?我心里憋得慌。我说我多少年没有和人打过架了,我怀念那种感觉。李梦冉叹气:“天,你真不是个好人。”
我的打架历史要追溯到幼儿园。据我妈透露,我小时候没有人带我,于是我妈只能天天拽着我一起坐她们的厂车去她们厂里,然后把我关押进她厂里的幼儿园,关押了一阵,老师实在管不住我,不敢收我了,就跟我说,徒儿啊,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于是我就被我那恨铁不成钢的妈老汉儿一狠心,2岁半谎报3岁,塞到离我们家10分钟路程的小学附属幼儿园去了。
幼儿园中班还是大班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一个又白又胖怎么看怎么像条猪儿虫的男生,喜欢叉着腰点着手像个内分泌失调的中老年妇女一样骂人,而且最喜欢来招惹我。我那爆脾气那时已经初见端倪,被他惹烦了总是二话不说操起一把拖把就死命地追,虽然我永远也追不上他,但是我总是锲而不舍地一直追呀追,比人家追求理想的还执著,直到被我们老师拦腰抱起我还手脚乱蹬横眉怒眼。我估计我的长跑就是那时练出来的,至于短跑,我的整个学生生涯短跑都从来没有及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