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箬静静地走到奶娘身边,张开手臂轻轻抱住她年迈的身躯,只有这具年老甚至有些臃肿的身体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这身躯任劳任怨,在她娘亲死后,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一直陪过她天真无邪的童年,陪过她走过青涩含春的少年,甚至,陪着她走进这*国繁华的都城,走进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只有奶娘才能微笑地看着她胡闹调皮而不斥责,只有奶娘才能看得懂她跌跌撞撞地走过人前看似风光,人后却是无限凶险的宫廷岁月。
她在后宫中几起几落,尝尽了人情冷暖。当她终于无比温柔贤淑地站在金光耀眼的乾元殿里,接受皇上皇后的册封;当她接过那玉碟的时候,看到那册上写着淑妃两字,不由嫣然一笑。精致妆容的她,一笑倾国倾城。
只不过,只有她知道,从此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欧阳箬,为了在宫中生存,为了自己的稚嫩的女儿,她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奶娘,逃,我能逃到哪里去?再说逃了一个皇妃,难道不会被楚国的兵将全城搜捕么?我在此处也能阻得他们一时半刻。再者,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出了宫门只是一个会拖累他们的无用女子。”欧阳箬淡淡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情,“帝姬年岁幼小,翠纹他们带着她,三人更容易逃脱。只要我料得不错,从密道走,穿过御花园后山,就可以到了华都京郊南边。楚军从北面而来,虽然围了都城半年,但是南边京郊肯定不甚熟悉,再者他们三人做流民打扮,自是十分……”
后两字安全还未说出口,殿外猛地一声炸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宫门撞击似的。奶娘与欧阳箬吓得一哆嗦,俱是抱做一团。文清宫外尚未逃掉的宫人纷纷惊叫几声,若受惊的鸟儿般,又飞快地隐去。
“奶娘,来不及了。你年老体弱,又是宫人,想是那楚军不会多为难与你。可是我身为*国皇妃子,不是沦为阶下囚,受尽百般**,就是押解大楚国为奴为婢,甚至更为不堪,还不如就此殉国,一了百了。”欧阳箬急急说道,面上虽满是泪痕,神情却是异常决绝。
说罢猛地一转身,就往内室走去。奶娘早就泣不成声,伸出手去似想要把她拉住,可是伸出一半便颓然收了回去。
她如何不知道,国破后,这些平日在这华丽宫殿里的女人们甚至比平常百姓更加凄惨,百姓尚能逃走,苟且保得性命,可是她们作为国中最尊贵的女人却是连逃都不能逃。
死,成了她们唯一的最好的解脱。
奶娘泪眼迷蒙,见欧阳箬如夏末最后一只洁白的蝴蝶,轻轻地掠过帘幕重重地内殿,走向内室。也罢,等小姐走了,自己一条老命也跟随她一起走罢。
奶娘偻着年迈的身子立在雕花盘绕的梨木门扉边,放下桃色的纱帘,帘幕后有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的身影手上执着一条白凌默默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