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面在两个小时之内慢慢的挤满了人。</p>
有意思的是,这是伯爵的第一次正式出面接见城内的主要家族。没有任何排场,人们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互相询问着什么。伯爵则如同已经认识了这些人很久一样,在人群里面穿梭,不时的加入到三四个人组成的小圈子里面去谈论。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面,一些彪形大汉都把胸口的衣襟敞开,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好像热得耐受一样。</p>
大多数的瓦兰科夫人都穿着皮衣,在外面裹着绒毛大衣,在进门之后,仆人们就把他们的大衣接走了。这些瓦兰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粗俗,但是却却一个个都是细腰宽肩的精壮男子---这是在瓦兰科夫出人头地的先决条件。</p>
瓦兰人在学会说话开始,就要学会打架了,而且瓦兰人的家长鼓励自己的小孩子争夺东西:两个婴儿争夺一只饱满的ru房、三四岁的时候为黑莓大打出手、然后是第一匹矮种马、第一把匕首、第一张弓。</p>
瓦兰人从小就学会了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利益,其实捍卫这个词不好,应该是用拳头攫取自己的利益:强壮的婴儿会享用大部分的奶水,直到喝不下的时候,弱小的那个才有机会吸奶,而瓦兰人却纵容了这一点。要是哪个母亲实在的于心不忍,去偷偷喂食弱小的那个孩子,就会被人指责‘慈母多败儿’,瓦兰人觉得要是不能堂堂正正的为自己争取利益,那么在小时候死掉和虚度几十年死掉没有区别。</p>
瓦兰钟声响起,这是领主对他属下的召唤。</p>
很长时间一来,瓦兰的贵族都习惯了自己决定一切,等到了事情都处理结束之后再知会领主一声。这是上百年来的惯例了,那口集结的大钟也只是在出征的时候,贵族们才会敲响的。但是今天,加里宁伯爵要行使自己的权利了。</p>
弗拉基米尔在射箭场找到了我,说是让我跟着一起去参加会议。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会找我去,但是弗拉基米尔不容置疑,他把我的长弓拿过去,抛给了一个扈从,让他帮我送回去,然后就领着我朝着大屋子走去。我走进屋子的时候,卢卡西诺家的男人看了我一眼,那表情很复杂,康斯坦丁没有之前的那种开怀大笑的表情了,他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的黑影,他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在康斯坦丁没有过多的关注我,一个梅尔家的男人走过来在他的耳朵边说了什么话,康斯坦丁就离开了他身边的人,走到加里宁伯爵身边去了。</p>
我是房子里面最后一批走进来的人。</p>
断断续续的射了这么长时间的箭,大部分的箭都脱靶了,但是还是感觉很畅快。我的身上都是汗,手指抖个不停,右手的小臂又酸又胀,等会要用热水洗一下。汗从我的头顶流下来,流进了我的眼睛里面,酸涩的感觉从眼睛传来。</p>
大门关闭了,几个仆人走来走去,拉上了窗户上面的厚布,拴上了大门。</p>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了低声的咳嗽声和两只火盆发出的光芒。</p>
梅尔家的一个年轻人正在和理查德交谈,他像是开玩笑一样的首先开了口:“我说,加里宁伯爵,您派人敲钟把我们召集起来,不会是为了弥补上次的宴会吧?”</p>
来客里有几个看了我一眼,不多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加里宁。一些上次没有来的人这一次也低声的交谈起来。</p>
“上次我公务在身,”伯爵彬彬有礼,但是有些歉意的说,“实在是赶不回来。而且我听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这实在是招待不周。”</p>
我好奇伯爵怎么能够把这句话说得这么淡然。康斯坦丁摇了摇他那硕大的脑袋,“伯爵,我们不是来听这个的。你把我们召集过来,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商量,请你快掉说清楚吧!”</p>
“没错!”一片附和之声。</p>
弗拉基米尔看了看前来的人,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敲响的是集结钟,各家的族长都应该前来。但是我只看见部分族长前来了,”瓦兰城里的几个小家族的族长点了点头,对伯爵表示顺从,“而三个最大的家族,还是和上次宴会一样,没有听从召唤。”</p>
一片不满的低吼在会场里面传开,“喂!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事情了好不好?”一个梅尔家的男人说,“我们让自己的孩子跟着你家的少爷到处玩,开一些羞死人的宴会、像个娘们一样的去看戏、穿得像是一只野鸡一样的照耀过世,我们已经很融洽了,总是拿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出来制造不愉快,难道很有意思吗?”</p>
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就要去驳斥他。伯爵和弗拉基米尔甚至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有一种感觉,他们期待着我来把那个男人呛回去。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p>
弗拉基米尔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梅尔家的男人说:“你们的老爷很看重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愿意出席会议。而我们邀请他们出席会议,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我们只是想让诸位明白,这项会议很重要,如果三个家族的族长都前来的话,很多的问题就可以当场解决,而不必等到下一次。”</p>
“哦?”一个科尔温说,“请族长来就是看重我们吗?”他笑了笑,“上次的宴会不是也要让族长来吗?原来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和一场宴会一样呀!”</p>
笑声传开了。</p>
没有人直斥三个家族的人注意规矩,他们愈发的散漫起来。</p>
理查德和格里高利分别说了一些大家要同舟共济,合作共赢的话来。他们在三个家族的朋友都点了点头,支持他们。但是我感觉像康斯坦丁这样的中流砥柱,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康斯坦丁只是盯着伯爵。或许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对理查德和格里高利有一种天然的反感吧。</p>
我还是没有说话,我觉得我要是开口了说一些友善的话,就显得伯爵家完全和三个家族平等了,以后再召集他们的话,威严就会受到挑战;而我要是把话说得冷冰冰的,我又觉得被别人利用了一样。</p>
我还是决定保持沉默。</p>
康斯坦丁回过头来,用眼神扫视那些闹哄哄的家族成员,卢卡西诺家的人一下子就闭嘴了,而梅尔家的人则不满地瞪了回去,然后也跟着闭了嘴。科尔温家的人发现大家都没有说话之后,也就安静了下来。</p>
康斯坦丁说:“加里宁伯爵,家父在出门前已经告诫我了。有些事情,您作为领主只用知会我们几句就行,我们作后辈和属下,一定会尽全力的支持您的!等我们把事情谈明白之后,三个家族的族长就会出面与您签订契约,从而让合作正式生效,伯爵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就是了!”</p>
康斯坦丁虽然把话说得很漂亮,尊重伯爵的威严啦什么的,但是他的话里面已经暗示了:伯爵只能指挥三个家族的成员,而不能指挥三个家族的族长,在这一点上面,伯爵不是他们的上级,而只是与他们有同样身份的领主。</p>
加里宁伯爵当然不会很高兴,他知道今天这个会议里面他的表态很重要,很可能影响后面与三个家族的关系。如果他们接受了三个家族的这种安排,那么以后他再要重申自己的作为伯爵的尊严就会变得困难了。</p>
伯爵有些不满,他晃了晃脑袋,然后终于开口了。</p>
“好了,这件事情我暂且不追究。但是不代表我不会再过问这个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哪个领主到任之后,领民们拒绝来拜见的事情。在萨兰德,这种人会受石刑;在罗多克,这种人会被取消议事权;在诺德,这种人会被罚没一半的财产。这都是因为法律而昌明的国家。再看看斯瓦迪亚,一个不注重身份尊卑的国家,现在乌烟瘴气的,变成什么样了!”</p>
伯爵看了看下面的人,努力的抑制住了自己的不快,然后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各位,今天我收到了来自小东湖城的消息。”</p>
刚才伯爵和他们私人交谈的时候,只是告诉他们在东湖沿岸出了一些有趣的情况,现在,伯爵要告诉他们一些货真价实的消息了。</p>
“在小东湖城,工匠们已经爬上了房顶,敲掉了议会的双头鹰雕像。如果诸位有点想象力的话,就能够猜到,到了春天的时候,那个地方就会树立起伯克人的雕像了。小东湖城的议会已经连续三次召开大会,你们猜猜那些贵族都是什么打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