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溃了贵族士兵的进犯之后,修道院的盛名传遍了四周的城镇和村庄。</p>
尤其是石中剑的故事,被旅行者添油加醋一番之后,渲染成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几乎每一个故事都不一样,但是大体上都是说的弱小的修道院居民在一位手持石中剑的天使骑士的带领下,击溃了无数邪恶的贵族士兵。这种说法被逃回家乡的贵族士兵们证实了,他们宁愿承认自己是被天使击溃的,也不愿承认自己被一群乡巴佬打的满地找牙,这些贵族士兵还指责贵族欺骗了他们:贵族告诉他们,那里是异端的祭坛,但是如今看起来,那里肯定是天使之剑降临的地方,不然自己为何会惨败。</p>
第二天一早,四周的村镇就派来了使者,前来向英诺森院长报喜,表示愿意把赋税交给他,以便自己能够脱离贵族的领地,而划归到修道院的治下。他们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他们是贵族的领地,一旦敌人进攻的时候,他们就会遭殃,反之,如果他们是修道院的辖区,只要这个院长不在贵族之间的纷争里面过于积极,一般都不会有人骚扰他的属地。对于这些人的合并请愿,英诺森得体的拒绝了,他如果同意的话,那就真的与贵族再也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了。</p>
泰维骑士应该是把我的话告诉英诺森了。为此我不好意思见到那位女院长,只好整天躲在我的小屋里面,让库吉特人和哥白尼帮我传话,希望英诺森能够听从我的建议。我的行为确实属于挑拨两位院长的关系,这么做让我感到不安,但是我却不能不这么做。如果不让英诺森感到威胁的话,他就不会真的考虑帮助瓦兰科夫。</p>
克鲁塞德尔经常和我盘腿坐在泥地上,用土块捏成梁赞河支流周围的山脉的样子,讨论怎么才能让我的计划落实。我们在聊天的时候,一位教士在旁边看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走了。第二天,我又去那里的时候,洛萨兄弟来到了我们的身边。我知道,这个人是英诺森最好的军官,他来到我们身边是做什么的,我自然心知肚明。看了一会之后,洛萨就加入了我们的谈话。</p>
“你说还有二十多天,是吧?”他捏着下巴问我。</p>
这话我只告诉过两位院长和泰维大人,想必英诺森已经召集过他的军官传达过消息了。</p>
“是的。”我对他说,“一旦超过这个时间,瓦兰科夫将无力继续抵抗,乔万尼亲王会死去。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p>
“不是‘我们’,”洛萨低头看着泥块,头也不抬的说,“是‘你’做的一切白费了。”</p>
“英诺森大人会因此成为主教。”</p>
“主教的冠冕自然好,但是戴在一个死人的头上的话,就不好看了。带上几百人去挑衅议会士兵?为何我们要做这么蠢的事情。”</p>
“因为它值得。菲利普大人必然会推荐英诺森院长出任瓦兰科夫地区的主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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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已经寄出去了。”洛萨说,“英诺森大人希望能得在得到菲利普主教的确认之后,再做打算。”</p>
“不,”我摇了摇头,“那太晚了。英诺森大人可能没有理解那信的意思。乔万尼在信中说,要证明英诺森大人真的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必须等到亲王和他的士兵在英诺森的保护下,登上了船只之后才能看出来。换句话说,即使接到了这封信,如果乔万尼亲王和瓦兰公国最后却完蛋了,那菲利普将不会承认收到过这封信。那个时候,菲利普将不会保护英诺森大人,英诺森大人将要一个人面对全部贵族的怒火。”</p>
“危言耸听。”洛萨皱了皱眉头,“告诉我那周围是什么样。”</p>
我和库吉特人立刻开始给他讲解梁赞河支流的地形。</p>
在我们坐在一起商讨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十几人组成的朝圣者小队抵达定居点,每天至少都有六七十人抵达修道院,多的时候能到一百五十人,部分人只是过来亲吻了石中剑的那块圣石,就离开了,也有相当部分的人向修道院捐赠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财产,换得了市民身份,以求定居下来。定居在修道院里面,有两个途径,第一个就是捐赠相当数量的财产,就能自由的在市镇内购买土地、开辟房屋、接受雇佣,生活满了一年之后,就能加入行会;另外一个途径,则简单得多,加入橡木骑士团,为骑士团服役四年,然后就能在定居点内获得居住的屋子,同时在城外获得一块耕地。英诺森后面的一个条件明显就是骗人的,城内的土地如此的吃紧,大多数人都挤在仓库里面很七竖八地躺着,有些人甚至露宿街头,要给所有人安排足够的住房,修道院的规模至少要扩大两倍,甚至更多,才有可能。</p>
当然,英诺森是借着石中剑的名声,换取了人们对他未来四年的信任。反正第一批领取住房和耕地的人,需要先服役四年再说,在这之前,英诺森只要考虑如何养活那不断膨胀的骑士团,就可以了。</p>
第三天,一些看起来像是诺德人的商人从船上卸下了三十一箱的武器和铠甲,然后没有带走任何货物,就空载着船就离开了。这让我有点不安,我担心这些诺德人是禅达联盟的人。要是禅达联盟已经与英诺森合作的话,那么英诺森跑去帮助瓦兰亲王的可能性就更低了。禅达联盟肯定希望在他们攻略克里尔的时候,维基亚人能够自相残杀,无力南下,这才是符合他们要求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放乔万尼去克里尔,一方面会让禅达联盟直接面对瓦兰亲王,另一方面让维基亚不再战乱,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维基亚人纷纷进入克里尔,那就麻烦了。不过诺德商人并不一定是禅达商人,即使是禅达商人,我相信他们还不至于立刻知道我们的计划。</p>
骑士团的人数已经接近了九百人,大部分人只有一根长矛和一件绣着橡木的纹章,但是其中有三百人却是装备精良的士兵,这些人的装备主要来自于被俘虏的贵族士兵和商人们带来的铁质装备。</p>
英诺森几天后就释放了所有被俘的士兵和贵族,释放他们的时候,英诺森要求居民用最得体的礼貌送他们离开,橡木骑士团的精锐部队在俘虏队伍的前后为他们开道。铁甲鳞鳞的橡木骑士团的士兵使得贵族士兵的落魄样更为狼狈。英诺森希望这些士兵的归去能够激起更大的朝圣热情,同时也向周围的贵族释放一些善意。最让英诺森满意的是,被俘虏的贵族士兵里面,有十多个人在离开了定居点之后,又在一个小贵族的带领下重新回到了定居点,说他们希望加入橡木骑士团。这个小贵族是一个波雅尔的远亲,本身只在村庄里面拥有护林官的头衔,但是他却是第一位主动投奔骑士团的贵族。这让英诺森非常的高兴,他梦寐以求的就是贵族能够以加入橡木骑士团为时髦,这会让他与贵族们打起交道来更加的方便。</p>
在橡木骑士团迅速壮大的过程中,不知道是因为武器不足,还是因为维基亚人本身就是善于使用弓箭的民族,英诺森院长几乎将弓箭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每天都有许多橡木骑士团的士兵在老兵的要求下,密集地站成队列,对着远处的一片空地放箭。近距离的集中射击,每一个士兵几乎不需要考虑准头,他们只用保证一个大致的角度和足够的搭箭速度,就能完成对敌人的杀伤。在同样的时间里面,天空落下十枝箭和天空落下一千枝箭的区别,几乎是天壤之别的。维基亚人使用长弓的传统让他们很适应这样的训练,虽然他们对于骑士们要求的集中射击很不满,但是他们还是遵守的很好:只在骑士们喊出命令的时候,才集中对着一块土地射击。在定居点之外,每天都有五六百人在那里练习射箭,就连装备精良的步兵,也在那里练习。射箭是一件很耗体力的事情,几乎每一个士兵回到定居点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竭。不过修道院里面的伙食很不错,我每天都能闻到烤豆子和熏鱼的香味,士兵的体能恢复的很快。</p>
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面,英诺森都没有再见我。</p>
我变得越来越焦躁,有时候洛萨来询问我瓦兰科夫周围的问题的时候,我都显得有些不赖烦。克鲁塞德尔则不厌其烦的给洛萨反复的讲解我们看到的东西:什么地方有石块、什么地方有烂泥、哪里有一片树林、哪里有一道三米高的石墙。我发现洛萨对于一道夹在河流与山脊之间的缓坡颇为感兴趣。</p>
“这个地方没法扎营的。”我心烦意乱的说,“你们也没有办法吧材料运到这里去,即使你们有办法把石料和木料运过去,这个营盘会非常小,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让瓦兰人进驻。”</p>
洛萨没有接我的话,而是继续问着这周围的情况。</p>
我站了起来,感到有些无聊的时候,突然发现女院长带着五个修女从远处走了过来,行人纷纷为她们让路,这些修女年纪都差不多,全部不超过三十岁。她们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女院长抬头看了我站得地方一眼,她眼里的冷漠比上一次我见她时还要多。那些修女走过的时候,就如同一阵冰冷的风刮过了我的身边。我感觉已经招惹了这个院长,最近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p>
之后的几天,我再没有见过女院长。每一天,定居点的样子都变得和之前的不一样,这里可能是整块大陆上变化最快的地方之一了。难民营地的窝棚已经被士兵们铲除了,改成了军营模样的帐篷营地,一模一样的白色或者米黄色的帐篷布满了那里的地面,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像小东湖城那样修筑专门的粪池,定居点随着人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臭。赶来的朝圣者使得城镇已经装不下了,在城墙外面,曾因为担心贵族士兵的进攻而消失的毡房和小屋再一次出现了。朝圣者开始大批的居住在外面,每天,这些朝圣者都会前往城内亲吻石头,然后回到城外去闭门祷告。</p>
有两个士兵一边聊天一边经过了我的身边,从他们的谈话里面,我知道橡木骑士团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了一千人,其中有五百个人的武装甚至赶上了贵族士兵,把议会士兵的武装农夫甩到了身后。这样的说法未免言过其实,这些人确实有些人的装备不错,但是那毕竟是少数人,大多数人的装备是很糟糕的,不然的话,英诺森院长没必要给每一个人都配备弓箭这种轻步兵使用的东西。</p>
“洛萨,”在这一天的谈话结束的时候,我有些不解地问他,“英诺森大人难道很窘迫吗,他几乎得到了几千个家庭的财产,为何他还要他的士兵拿着弓箭?他应该买更多的甲胄、头盔、盾牌和短剑。”</p>
“这些人即使穿着骑士的全套护甲,上了战场也不知道如何挥剑。”洛萨满不在乎的说,“但维基亚人生下来就会射箭,要利用他们的长处,而不是拔高他们的短处,维克托。”</p>
“得了,不要跟我说这些了。英诺森究竟怎么想的?他既不拒绝我,也不答复我,究竟是什么意思。”</p>
洛萨鄙夷的一笑,“你的嘴不牢靠。你总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计划,或者让人们知道你已经说服了谁,这是很拙劣的技巧。就好像小伙子以为告诉情敌,女郎已经与他芳心暗结,就能让情敌乖乖滚蛋一样。维克托,你有时候的分析很准的,但是你自己却往往第一个不相信,不然你为何这么急不可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