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做我的女人?”那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两腮早已泛红的伏颖儿啧啧道,“你是认为自己足够美丽做我的女人?”
伏颖儿连太子和右相公子都从未放在眼中,谁想被人如此折辱,此时也只好咬着嘴唇默不做声。
“你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向来喜欢自由自在、独来独往,不想被女人绑着,可今天见了你,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伏颖儿自是听出他的讥讽之意,皱着眉问道。
“你这般容貌可谓天下无双,百通子却把你排在丽人榜上最末一位,想必他老人家或者亲近之人也受过令尊的迫害吧?”男子表面上继续啧啧点评,可心里却早已不再平静。
他自然记得自己年初曾在江湖上发出三个愿誓,此时宫灯已摘,恶人已斩,迎娶丽人榜上第九位女子为妻这条却未做到,谁知阴差阳错,此人就在面前。
他昨日刚到都城便以轻功潜入皇宫,弄到一套宫奴的衣服,灭了宫灯,在一众禁卫的目送下飘然而去,自是一番快意。
他虽然知道伏颖儿当时就在颐来殿中,可到底顾忌伏家的名声没去见一见她,本想在城外投宿一晚便走,却见城门忽然封禁,还以为是在抓捕灭灯之人,便决定留下来看看热闹。谁料竟是伏家出了事,一时兴起救下伏颖儿,该来的自己到底会来……
他看着伏颖儿那楚楚可怜的面庞,心中一时间恍惚难安,感觉这次相遇或许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之事。
“你如此评价,是同意我做你的女人了?”伏颖儿勉力问完,便红着脸、咬着牙,用双手解开衣襟,身子一抖将那囚衣褪下,如同完璧的胴体除了内衬遮掩隐秘,其余完全展露在他的面前,瞬间便被冷风撕扯得难捱至极。
这下轮着男子看得脸红,慌忙转过身去,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快穿好衣服……我刚刚在那客栈偷了东西,回是回不去了。我们得赶着太阳落山前再找个地方落脚……”
伏颖儿见男子如此算是答应带她离开,也不再称谢,麻利地换好那套衣服,跟着他一直往西走。
路上快两个时辰,谁都没有言语,气氛很是尴尬。
伏颖儿想到自己一冲动就把身子给他看了,只恨堂堂降魔司指挥使的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软弱,可又忍不住隐隐赞叹他是个君子,并不趁人之危占自己便宜。
有了时间,她肆意盯着男子的后背,开始细想为何自己家中刚刚出事,他便在西城门外出现,是想进城不得还是早已出城?
他在林子里展露的精炼身手,绝不输于江湖上绝顶高手,之前提到百通子的《青云集》,这个男子凭着武功倒是绝对能上榜的。
这般人物到都城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她蓦地想到,男子在城外救下自己时用的是袖箭,而前夜在宣德殿灭灯的人也用了袖箭,难不成竟然是同一个人?
伏颖儿一时间想不清楚,不禁叹了口气,确信他不是父亲的那些仇人派来的,便已然万幸。
时光如轴,辗转将夜,伏颖儿发现男子对路过的客栈或村落视若无睹,甚至还刻意避开,最后在一片榆树林子里找到一个隐蔽但很宽敞的草甸,才决定停下歇脚。
“今夜就在这里睡几个时辰,等天色亮了再赶路吧。”男子说罢,熟练地聚拢些干树枝,掏出火折子点了捧篝火,和她各靠在一棵树下休息。
火光晃动,忽明忽灭,倒衬着远天之中的月色更加晦暗,两人对视半晌,依旧没有言语。
既然不说话,伏颖儿便继续肆意盯着他看。
她在中都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男子,身边始终围着赵礼和许文松,甚至幼时还在当今皇帝的怀里哭闹过,可这个男子却自带一股半点不融俗世的清凉气度,像是一个飘然路过的仙人。
男子倒是假装没注意她那朦胧婉转的眼神,每隔一刻便往篝火里添几根树枝,除此以外几乎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伏颖儿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贴近自己,微微睁开眼睛,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男子按住身体动弹不得。
她脑海一时间正要胡思乱想,呼吸随之加快,就听他压低声音说道,“闭眼,闭气,不要动也不要出声,有人来了。”
男子说完一晃身,带过一阵轻风,竟如飞鹞一般不见了踪影。
伏颖儿虽然一时间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他的告诫赶忙闭上眼睛,压低呼吸声音。
她回忆着方才片刻间看到的情景,那篝火不知是自行燃尽还是被他熄灭了,四下正是一片黢黑死寂,静得连风吹过叶子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转即发觉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想是他在自己睡着时悄悄给加上的,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淡淡茶草香气。
正是一阵莫名心甜,她忽然听到了沙沙的脚步声,大概有三五个人,却辨别不出远近,只有一种带着压迫感的奇怪气味传来,让她竟然喘不过气来。
伏颖儿于是按照男子所说去做,索性闭住呼吸,只在憋闷难耐时才稍稍换一口气。
她感觉每个弹指都过得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对于这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她蓦地想起小时候的一次经历。
父亲当时带着她和几个亲友去山里狩猎,因为看到了一群野羊便自顾自追了过去,倒把她丢在了一块空地上。
伏颖儿本来要呼喊父亲,可突然发觉自己正对面的树丛里似乎有一对发光的眼睛。在那仄仄逼视之下,她感觉浑身僵硬、不能动弹,像是被无常勾去了魂魄一般空虚无助,只能站在那里等死。
待到父亲大声吆喝着纵马赶回来时,那种压迫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