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詹事简称宫詹。
两位新任宫詹到任,对于翰林院而言,当然是大事,自有一番迎接事宜。
翰林院里宫坊官员都要前往迎接。
而在学士房里,掌院学士徐显卿却是在忙里偷闲,在自己的案上挥毫作画。
徐显卿与礼部左侍郎韩世能,都是翰林院里有名的画手。
只是徐显卿喜欢自己画,而韩世能喜欢品鉴,二人各有所长。
下人知道这是老爷高兴时才有的习惯,不由笑着问道:“老爷何故如此高兴?”
徐显卿笑着道:“赵兰溪是我老友,他回翰林院自是高兴。至于林学士……”
下人素知徐显卿心意,当下问道:“老爷是担心林学士回翰林院是要与老爷争位?”
徐显卿道:“争位是不担心,他志不在翰林院里,只是担心礼部官员出缺时,他会与我有个谁上谁下……”
下人道:“老爷,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现在没有人争得过老爷。”
徐显卿知道他这下人有些本事,不仅能识文断字,跟随自己十几年对于朝堂上掌故也是了如指掌。
下人道:“老爷,这赵兰溪年事已高,能活几年还不知,不足为虑。”
“而林三元更不可能,他身为储端,将来是任太子师傅的,虽说前程远大,但要提拔只会升任詹事或太子宾客,不会往礼部那边走。”
徐显卿笑着道:“詹事与太子宾客也是正三品的官,而且那才是真正的东宫师佐,被你一说似不值一提。”
那下人笑了笑道:“老爷,这位子尊贵是尊贵,但除了教导太子,手里却没有实权啊,何况太子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出头,说句大不敬的话,天子将来会不会废了太子,改立其他贤王也不好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徐显卿笑了笑道:“你说的对,东宫的差事对我而言却不合适,毕竟是年纪大了,等不起。倒是林三元他那样可以慢慢熬的,将来会有出头之日。”
那下人笑着道:“是啊,老爷,还有一事身为太子师傅,在陛下在位时,怕是难以大用了,如此更不能与老爷争了。”
徐显卿点点头道:“若是如你说的最好,趁着我眼下身子尚好,官拜礼部侍郎,位列三品,不仅光宗耀祖,还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至于再进一步入阁拜相,就不奢求了。”
下人道:“老爷也太小看自己,算命先生不是说老爷还有十年晚运,到时官至宰辅不在话下。”
徐显卿笑了笑道:“人之富贵是有定数,该到何处就是何处,是强求不来的。不多说了,众官面谒也是差不多了,你这里收拾一下,我去见见林学士,赵兰溪,对了,画等我回来再作完。”
徐显卿听从了下人的意见,他也以为林延潮被天子任命为少詹事掌詹事府事,就是为了皇元子出阁读书作准备。
同样翰林院里,以及其他不少的官员都与徐显卿抱着相同的观念。
至于林延潮这一次回翰林院,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欢的当然是方从哲,叶向高,孙承宗,袁宗道,孙继皋他们,至于发愁的就是季道统他们。
众官员们行了面谒之礼后,然后值吏在穿堂里准备了一桌酒席。
这一次兼礼部的两位学士于慎行,王弘诲没有来道贺,大概是因午朝误报之事,正被申时行训斥的缘故。
而内阁大学士也没有来。
所以林延潮这一次升任少詹事,比他上一次回翰林院担任学士时,排场上显得略有些冷清。
一桌十个人位子还坐不满,于是又叫了其他几名讲官史官来凑数。
现在问题来了,这位子高低怎么排?
詹事府的职责是这样,詹事正三品一人,少詹事正四品两人。
徐显卿原来的官衔是少詹事,现在赵志皋,林延潮升任少詹事了,那么詹事府不是有三个少詹事了。
不过这没问题,因为少詹事只是衔。
就好比申时行身为内阁大学士,但他的官衔是吏部尚书一般。
官员主要还是看差事。
比如林延潮现在是掌詹事府事。
徐显卿是掌翰林院事。
赵志皋则是教习庶吉士。
那么三人在一起,谁居首呢?
按照等级森严的官场,以及儒家礼制,总有办法给任何人分出一个大小先后来。
按照翰林院里的规矩,掌院事第一,掌府事第二,其余第三。
没办法,林延潮在官场上一直是万年老二。
所以大家也不推让,就如此依尊卑坐下,林延潮依旧棑了次席。
至于酒菜是从翰林院外的酒楼叫的上等席面,六大菜,四中菜,八盘冷碟,十分丰盛。
众人坐下后,又相互重新见礼。
赵志皋与徐显卿都是隆庆二年的进士,身为同年又在翰林院二人相识已久,不用打招呼了。
而林延潮与赵志皋却不太熟悉,原来二人匆匆几面,但现在坐下认真一看,没想到对方居然老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