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多年,早已是物似人非,原先林府的大门不过是一间三架,而今林延潮回了一趟家里,却发现大门已是改作三间五架。
林延潮当然明白,这并没有不合理。
依照太祖定下的律制,六至九品官厅堂三间七架,正门是一间三架。
林延潮现在已是三品,正门可以至三间五架,也就是面阔三间,进深五柱。
这时候朱门紧闭,但是右侧侧门开了一扇,但见一个人探头探脑地看了出来,一见门外站着这么多人,顿时跌坐在地。
这?
众人奇怪了,怎么巡抚没有知会林府吗?不可能,赵参鲁即是亲自出迎了,肯定也会将礼数作周全了。
但见对方惊慌地跑进屋内,然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然后但见一名年近不惑的锦衣男子挑着灯笼,站在门外往外一照即道:“延潮?”
林延潮当即大喜道:“三叔。”
话音刚落对方就急着抢出,但是一不慎脚撞到了门槛上,差点摔着。
看到这里,林用噗嗤一笑,却给林浅浅一掐。
林延潮忙上前搀扶好,对方一把握住林延潮的手,看了他一阵,然后点点头道:“好,好,回来了就好。延潮六年了,六年后你总算回来了。”
林延潮一时不知说什么。
但见三叔用袖抹了泪当即笑着道:“这是用儿吧!我是你叔公,不叫没关系,以后熟了叔公带着你去省城到处玩。”
林用笑了笑。
随即三叔又向林延潮道:“怎么没遇到你大伯?”
林延潮讶道:“大伯,他不在家里吗?”
三叔道:“听说你要回来,你大伯下午就带着家里的下人去迎你了,说等你快到家了给个信,怎么他没遇到你?”
林延潮心道,才想的自己一回来什么动静都没有,原来……
“或许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吧。”
林延潮负手打量了这家中国呢门户,但见斗拱,壁梁然后道:“三叔,这家里的门户是后来重新修过吧。我记得我及第那年已修葺过一次。”
三叔笑道:“这是前年你晋礼部侍郎时大伯重修的,然后又置了二十几间屋子,说是配得上你的位份。”
林延潮闻言皱眉,林浅浅却问道:“三叔,那修屋子的钱是从公中出的吗?”
三叔陪笑道:“浅浅,真能持家,一回家里就问公中,没错,是从公中里支的。”
林家的公中是三房每年都出一笔钱,一起孝敬老爷子,也作为家族里的用度。而这城里的大宅,乡下的老宅,按照闽地的规矩以后都是要归长房的。但大伯大娘们用公中的钱来修大宅,难怪林浅浅一听就不高兴。
林延潮现在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一穷二白的自己了,他早就不将这些钱财看在眼底,见林浅浅如此就笑着按了按她的手。
林浅浅见林延潮如此,面上也不好计较当即道:“也好,我早就嫌得之前门户太小,这换了后就阔气多了。”
三叔见此松了口气道:“哎,我们林家也是穷了几辈子,你大伯也是,要不是延潮你……”
林延潮也是点点头道:“三叔别说了,一点钱财何必计较来计较去,一家人和睦才是真的,家和万事兴,这些事不说了。”
三叔眼里泛红地道:“好,不说了,不说了,你能衣锦还乡如此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我带你去见爷爷。”
然后三叔又吩咐道:“快,招呼下去,就说延潮回家了。”
林延潮举步进了屋子,景物大体和六年前自己离家时差不多,三叔与林延潮一路上指指点点。
现在的林府是从原先的林宅上基础扩建了几倍。都是林延潮中状元后,问隔壁人家买来的。扩建之后家里变化许多,唯独当年读书时的二层小楼,以及养着鱼的水井仍在。
路过小楼时,三叔道:“爷爷说了,小楼都给你一直留着,时常有人打扫,就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住,这一等就是六年啊。”
林延潮没有说话站定出了会神,然后方才举步穿过角门来至厅堂。
这时候厅堂下面已是站了不少女眷及孩童,有大娘,三婶,三叔一儿一女敬昆,明诗。气氛有些凝固,除了三叔还是从前,其他人见到自己都比往日更拘谨,更有些放不开。
林延潮明白是自己地位变化了缘故,林延潮正要说话,却见三叔已经是从内堂搀扶了一位老人出来。
林延潮看到老人,眼眶已是红了。
林高著当年从过军,一身硬朗,腰杆挺直,但眼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已是鹤发老人,腿脚不便多年,还拄着拐杖。
但所幸气色还好,见了林高著的一刻,林延潮之前心底的担忧全部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