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有不少寺庙,当年登州是作为接待倭国遣唐使的第一站,所以寺庙可以安置僧人,但听说本地最鼎盛,香火最盛的还是要数龙王庙。
左右这几日都是吐了不成样子,而林延潮胃口也不太好,于是登了岸就打算吃顿好的。
林延潮就在岸边随意找了家酒肆,一入店店小二即殷勤地招呼道:“客官要些什么?本店的鲁菜是有名的。”
陈济川道:“老爷,这北方地界除了京师是混杂南北,也只有鲁菜稍有些名气。”
店小二竖起大拇指道:“客官你真有眼力,客官是从京师来的吧?但是怎么操着南方口音。”
林延潮看着店小二道:“那你看咱们是哪里人?”
店小二道:“客官你官话说得这么好,不是里衙门里办事,就是读书人吧!至于哪里人小的猜不准。”
林延潮哈哈大笑道:“你倒有几分眼力。好了,店里有什么好酒菜照着上吧,少不了有你好处!”
正说话之间,就听得外头马蹄声响起,但听一名武官入内道:“见过经略大人,山东右布政使郭正域在外求见!”
林延潮微微一笑道:“哦?美命来了。”
林延潮在满酒肆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然后看了一眼瞪圆眼睛的店小二道:“结账吧!”
店小二则陪笑道:“老爷,这……这,不,经略大人。”
林延潮笑道:“经略大人也要结账,是了,一并打包!”
说完林延潮亲自走出了酒楼,但见郭正域已是到了门外,一声恩师正要拜下。
林延潮扶起了郭正域道:“诶,你站着就好了,不必亲自行出。”
郭正域哽咽道:“学生许久不见恩师,心底实在牵挂,又听闻京中之事,为老师离京又是愤愤不平,故而急着来见老师,学生实为老师委屈。”
林延潮听到郭正域提及此事,摆了摆手道:“诶,事情都过去了。”
郭正域怕令林延潮伤心,也是道:“恩师,学生以为出京正可以事功,这一次经略朝鲜,正是大有可为之时。”
林延潮拍了拍郭正域的肩膀道:“正是如此,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郭正域道:“学生知道老师来登州,特在蓬莱阁设了酒宴,还请恩师赏光。”
林延潮点点头道:“也好。”
当即林延潮,郭正域二人坐了小轿上了丹崖山蓬莱阁。
林延潮立在蓬莱阁上负手远眺,但见海天尽数饱览眼底,这一刻不由心旷神怡。
林延潮回过身对仍在恭敬站立的郭正域道:“你先坐!”
郭正域依言拖着腿坐下,林延潮道:“当年秦皇际海而望,翕然注想物外,可惜最后痴言长生。换到我等最难看透的也是名利二字。”
“这一次我出京,在外人看来他日不会再有拜宰相之时,但是我既去之,将来我的门生们才有出头之时。美命,稚绳可以替我挑起重担,他可为董江都,你觉得呢?”
郭正域听了叹气道:“稚绳当然是传之恩师衣钵的最好人选。但是学生以为要延续咱们大明江山的气运,还是非恩师不可啊。”
林延潮执起郭正域之手道:“我这么多门生,你是追随我时日最久最诚恳最知吾心的,我既已下了决定就没有更改的道理。以后我就指望你与稚绳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将局面撑起来了,其他之言就不必多说。”
郭正域道:“恩师,那学生唯有说实话了,学生对稚绳实没有信心。依学生看来稚绳虽有才能,但要事功要变法,没有天子的支持是不行的。恩师,从天子对你的忌惮可知,他不许再出第二个张太岳的。”
林延潮笑了笑没有言语。
郭正域道,恩师,我与稚绳常有书信往来,稚绳始终将刷新政治,事功变法寄托在圣君在朝上。可以依我看从古至今哪个皇帝对大臣放心了。就算如王安石不也起而罢,再起再罢吗?
所以依我之见,稚绳还不如学顾,赵二人,以清议舆论来规范天下,约束天子。而学生想到恩师当年说过要变法之事在于水到渠成,人心向背,正与此不谋而合。
林延潮看着郭正域,若说自己门生里孙承宗成为了保皇派,那么郭正域却又是另外一等政见了。他们之间也是有分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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