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大会诊消磨掉了许多主任的精力,上午有不少会议需要延期。
事出突然,不过医生本来就会遇到各种突发状况,一名出色的临床医生必须要具备随时临机应变的被动技能。所以在得知这件事儿后,各方都协调得不错,很快就有其他会议帮忙填补空缺。
明海的医学研讨大会并没有受到这次会诊的影响。
但远在云川春明的一所大学,刚读大二的王子静却因为这件事儿停掉了下午的第三节专业课。就在三分钟前,有一通从丽城来的电话直接打到了辅导员办公室,点名就要找她。
王子静学的是财经,王贵一直认为财经就是做生意,王子静也懒得多解释,但她心里想的却是努力学习,等毕业以后为家里分担压力。
04年各大城市早已经普及了手机,大学里有不少拿手机的年轻人,不过这和王子静没什么关系。
父亲去年丢了大半的生意,今年本来想回口血,但没想到东南亚也跟着不景气。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没那么多心思享乐。为了给家里省钱,她没要生活费,手机也就成了一种奢侈品。
反正拿了手机,她也没那么多生活费拿去打电话。
想打电话的话,可以选择宿舍大楼的公用电话,再不行也可以找行政楼里辅导员办公室的座机。比起手机,只是麻烦了些而已,但这个方法向来是她用来联系父母的,可从没有被人联系过。
细想起来,进大学这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就一开始自己母亲丁秀娟打来过两个电话,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所以这时候来电话,总让她感觉蹊跷,也忍不住会往坏处去想。
有时候越是乱七八糟的想法越会成真,王子静这次算是尝到了这句话的滋味。
刚进办公室,她就感受到了周围投来的视线,尤其是自己的辅导员,脸上全是担心和无奈。
电话那头的是个陌生中年男性的声音,音调低沉,语速算不上快,但内容却很沉重。他自报家门是丽城疾控的主任,第二句话便让王子静胸口一阵发紧:“你爸妈11日到了丽城后,就被隔离在了丽城疾控中心。”
“隔离?为什么要隔离?难道......”
即使sars已经过去了一年,甚至云川都不在sars的波及范围内,但上京抗yi场景还历历在目,乍一听“隔离”两字仍然会给人一种得了sars的错觉。
而接下去中年医生的一段疑惑性描述,更是加重了这种错觉。
“你爸刚下飞机就出现了呼吸道症状,之后体温不断上升,三天后同样的情况出现在了你妈的身上。所以我们以未知发热的原因,将他们收入疾控中心.....”
“真的,真的是sars?”
王子静强忍着没出声,但泪珠已经不听话地在眼眶里打转。
这要是经过手机打来的电话,她或许会把对方归类进骗子行列。可面前是辅导员办公室的座机,为了骗她一个没什么钱的女孩儿,没必要这样。
其实电话那头的中年医生也有点崩溃。
sars?
电话那头刚经历过一晚紧张抢救的林荣,挠了挠乱糟糟的花白头发,直摇头。长期脱离临床一线让他失去了对病人家属情绪变化的敏感性,有时候一个没注意说错话就会造成这种信息错乱的现象。
他只是将全过程顺叙给对方听,尽量保证客观,也尽量照顾对方的感受。可没想到造成了反效果。
林荣现在脑袋一阵混乱,耳边除了王子静的声音外就只有嗡嗡嗡的耳鸣。
意识到自己没说清楚,他连忙纠正道:“当初我们确实认为有sars的可能性,不过现在收治入院后经过判断,你父母没有感染sars,而是得了一种人畜共患病。”
王子静抹了把眼泪,听了这段话心里稍安了些,接着问道:“那我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丁秀娟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治疗起了效果,体温趋于平稳......”
林荣说到这儿,渐渐没了声音。他特意停顿了片刻,想要把话说得尽量委婉些。但短暂的沉默已经说明了问题的而严重性,而且更为严重的是,林荣开口后说的后续内容极尽隐晦之能事,不得不逼着人往坏处去想:
“王贵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和你妈的商量了下,她特意委托我给你打电话。说是希望你能来一次丽城,看看你爸。”
因为丁秀娟和王贵为了生意很少在家,王子静基本半年才回一次老家。知道这个情况的丁秀娟不可能为了些小问题就把女儿叫回去,既然这么说了,那父亲的病肯定非常重。
这时王子静再也忍不住自己心里的情绪,泪珠不停往外涌,哭声也是越来越大,根本止不住。
辅导员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了电话:“我们会安排王子静尽快去丽城,不知道疾控中心地址是......”
“......”
“好,我记下了。”辅导员拿笔写下了地址,挂掉了电话。
进大学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王子静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在短暂的悲伤后,王子静恢复了点精神。父亲的病情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回去。
......
与此同时,真正能帮上王贵的那群人又一次聚在了3i会议室里。
这次黄玉淮精简了人数,明面上是为一些专家之后的会议考虑,而实际上则是为了尽量去掉一些对王贵没用的声音。
当然并不是说这些没能被选中的主任专业水平有问题,而是仅仅对于感染性休克这一项来说,他们能出的力并不多。当然,像高健、胡东升和纪清这样“浑水摸鱼”的年轻人也得排除在外。
接下去是真刀真枪的肉搏生死战,稍有差池,病人就有可能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