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祁森正坐在丹阳一家大酒店的饭桌旁,饭局是他升任丹阳医院院长后常伴左右的东西。
大家的身份都不低,私底下也都是朋友,说话自然要轻松许多。但就在这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却充斥着平时开会总结后的各项补充,以及相关zhengce公布前的一些内部交流。
经历了03年的sars,国内医改正处在一个三岔路口,当初民进国退的思想已经出现了相当大的变化。不论之前做了什么决定,yi情的出现,逼着所有人不得不抬升公立医院的公益性,降低其中的市场化程度。
而民营化进程恐怕又要被搁置一段时间了。
如此重要的一顿“便饭”,祁森自然不能不去。但没想到刚吃上没多久,话题还没聊开呢,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老祁,谁的电话啊?”
“不会是肖主任在查岗吧?”
“不是,你们在那儿瞎猜什么呢,是我儿子。”祁森看着手机的来电提示,笑着说道,“我出去接电话。”
“还出去接?该不会是女人的吧,特意拿儿子当幌子。”
“别乱说,还不是这儿太吵了嘛。”祁森连忙解释了一句,“我就问问他有什么事儿,马上回来。”
“儿子的电话都要出去接?”
“你还别说,他儿子是真的够厉害......”
“哦?此话怎讲?”
“年初的时候,住院的破格晋升不是被叫停了嘛,可他儿子偏偏......”
祁森这段时间听了太多关于祁镜的事儿,耳朵都出了茧子。冷饭炒多了自然没什么吸引力,他听了也没反应,直接一溜小跑出了门。
今天祁镜是夜出,应该在家休息。祁森和肖玉那么多年下来经常不在家,所以吃饭问题向来是祁镜自己解决,也绝不可能因为一顿晚饭没着落给他打电话。
祁森知道儿子肯定有事儿,连忙接起了电话:“怎么了?”
“爸,你在干嘛呢?”
“吃饭啊。”祁森想了想,还是补充道,“昨晚上说了今天下午要开个会,正巧几个老朋友很久没聚了,所以就约一起吃个饭。”
“哦,吃饭啊......”
“有事儿就快说,我这儿忙着呢。”
“我现在在医院,内急有个病人,需要你回来看看。”祁镜说道。
“我?我都多久没上临床了?”祁森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我现在就是在神外挂个名而已,有病人就打电话给神外值班医生吧。”
祁镜直接回道:“神外值班的那两位,级别恐怕不够。”
“备班不是老王吗,都副高好几年了。”祁森还想往下说,忽然察觉到了儿子的意思,“那么严重?什么情况?”
“病人一星期前有手指抽搐,同时伴随难治性的顽固呃逆。三天前入院后,呃逆逐渐加重,今天下午突发腹痛和高血压。”祁镜语气渐渐加重,“就刚才,他下肢出现了感知觉和运动能力大幅下降。”
“压迫脊髓了?”祁森马上掐准了其中的关键点,“有呃逆,应该是C3-C5颈髓有问题吧。又有突发的高血压,是个血肿占位?脊髓血肿压迫可不多见啊。”
“下肢都快瘫痪了,又是顽固呃逆,这不就是......”
祁森说了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问道:“你都诊断出来是个脊髓硬膜外血肿了,就算有手术指征,血肿清除也就是个二级手术,老王完全能应付。”
“没那么简单。”祁镜说道,“我和侯老师怀疑病人有动静脉瘘,病人又不肯做mri,所以最后还得你来下决定。”
“动静脉瘘......”
祁森点点头:“脊髓硬膜外血肿的诱因里确实有动静脉瘘,不过这个手术又不急,就算有血肿也可以先判断严重性来选择治疗方式......等等,他不肯做mri?”
“是啊,家里穷。”
“不是,不做mri和cta你怎么判断他有动静脉瘘的?”
“哦,你说这个啊。”祁镜笑了笑,说道,“做彩超啊,之前一测血压我就觉得有问题,结果没想到b超刚要开始做,他下肢就不行了。彩超多便宜,也就100而已,就是没法评估血肿压迫脊髓的程度。”
“B超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式,你倒是想的出来......”
祁森算是闹明白了儿子电话来的真正目的。
病人没钱,还不肯做mri,这样连待在急诊留观都很勉强。现在找到他这个院长,提起病人的病情,就是希望祁森能替神经外科收下病人。
毕竟脊髓硬膜外动静脉瘘演变成突发的硬膜外血肿,这在国外都很少见,国内的报道更是寥寥无几。再看它的首诊症状竟然是顽固性呃逆,有完整的发病过程,最后检查的工具竟然还是b超。
症状和诊断方法都有一定的话题性,疾病本身也少见,很符合发表论文的条件。
不过即使如此,祁森也有自己的考虑:“我就不回来了,让老王找病人谈谈,至于能给省多少钱,我也不能定。现在神外根本不是我在管,科里支出收入都是乔主任的事儿。”
祁镜叹了口气:“那行吧,我找王老师下来看看再说。”
病人出现困难,如果自己有关系能帮忙的祁镜肯定会帮,但现在唯一的关系断了,祁镜也没办法,只能把一切都丢给神经外科来处理。
结束电话后,他回了诊疗室:“侯主任呢?”
“重监室一个病人一直有问题,他去处理了。”高健说道,“脑梗后反复感染,已经在这儿待了五天,高烧就没怎么退过。”
祁镜点点头,然后指向了桌上的电话:“打给神外吧,我爸说已经不管科里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