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p>
不过办公室门虚掩着，外面渗透进来一道亮光。</p>
她站起来，当的一声，踢到了茶几。</p>
“你醒了？”李唐开门进来，打开了办公室的灯，“冬天天黑得快，现在刚六点。你饿了没有，咱们都楼下吃饭，还是出去吃？”</p>
爱丽丝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揉了揉眼睛，脑子有些迷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这么久。</p>
“员工们都下班了？”</p>
“大多都下班了。”</p>
李唐走过来拉走沙发上的毛毯塞进了柜子里，招手道：“走吧，吃点东西去。你太累了，别把身体累坏了。”</p>
爱丽丝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解了渴，这才跟上李唐的步伐。</p>
“就在楼下吃吧。”她其实没怎么感觉到饿。</p>
楼下的食堂，不管是环境，还是味道，都挺不错的。</p>
李唐特意点了几个硬菜，给爱丽丝低了一碗米饭，笑着聊道：“今年的奖金，我打算给大家多犒劳犒劳，正好咱们刚刚收到了两笔钱，留着也没多大用，就拿出来发给大家了。下午我问了何润琦，他说想要现金，我会给他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之间的现金奖励。其他管理层，大体上也都是如此，有些人想要换成大房子。”</p>
他主动给爱丽丝夹了一口菜。</p>
这样的动作，在华夏属于礼貌行为。</p>
爱丽丝却有些讶异，这样的举止，看起来比较亲昵。</p>
“你呢，想好没？”李唐又问，然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房价会持续上涨，我建议你还是要一套别墅吧。太多的现金拿在手里，其实没多大用。我知道你辛苦，所以特意给你优待，千万以内的别墅，选一套，公司出钱。如果要现金，恐怕要少很多。”</p>
“我听你的。”爱丽丝喝了一口乌鸡汤，顿时感觉浑身温暖。</p>
“那就这么定了，回头你选好别墅，直接跟后勤部的人说就行，由他们安排。”</p>
李唐放下筷子，看着爱丽丝有些心不在焉的吃饭的动作，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这段时间公司放年假，你也必须给自己放一个长假，好好放松一下！”</p>
爱丽丝抬起头，正要反驳，李唐却抢先说话：“这次你得听我的，别把身体累垮了！”</p>
“好吧。”爱丽丝大概是太累了，或者下午睡迷糊了，今天表现得倒是有些乖巧。</p>
大家忙了一年，准备放假，心情也都放松下来，又拿到了房子奖励，或者收到了年终奖，一个个喜气洋洋，就准备着回家过年。</p>
李唐照常来到公司，计划着过两天也要回家了。</p>
嘚嘚！</p>
正收拾最后的资料，响起了敲门声。</p>
李唐抬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天负罪离去的秦茂才。</p>
“你来干什么？”他提高了警惕。</p>
当一个人绝望的时候，真的很有可能什么事情都能够干得出来。</p>
秦茂才盯着黑眼圈，满脸憔悴，几日不见，仿佛苍老了许多岁。</p>
“李总……”</p>
他微微张开干涸开裂的嘴唇，说出了沙哑的声音。</p>
“有话好好说，别想不开！”李唐扫了一眼周围，发现旁边有一个花瓶，必要的时候，能够拿起来当武器。</p>
“我知道错了！”秦茂才没有像上次一样，跪下跟李唐求饶，但语气中更显得有气无力。</p>
整个人的气质，仿佛三魂六魄摇摇欲坠，又如风中之烛。</p>
“咱们的事情已经两清了，我们并没有追究后续的责任。”李唐实在是不知道对方的居心。</p>
“我没敢告诉家里，我已经离开了公司，说不出口。”</p>
秦茂才双眼无神，气若游丝的说着话：“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我没工作了，那我们一家人都要没收入了。我真的开不了口，不忍告诉他们我的贪心带来的后果。”</p>
“你可以去找工作，以你的学历、经历，以及丰富的投资经验，一定会有赏识你的企业。”</p>
“我问了一遍，愿意用我的公司，工资给的不高，根本无法支撑我们一家人目前的开支。放贷、孩子的奶粉、吃喝，都是一大笔钱。”</p>
秦茂才闹着乱糟糟的头发：“我以为我会在公司能够干很多年，以我在公司的收入，最多三年，我就能够解决所有压力，然后享受富足的生活。但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我太心急了，一心想着多赚钱，在歧途上越走越远。”</p>
“事情都过去了。”李唐也渐渐放松下来，看起来对方并没有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意思。</p>
“这几天我都没敢回家，在网吧，在小旅馆对付住了几天。我没告诉家里我已经被辞退了，只是告诉他们，年底工作忙，需要加班很晚，就住在公司。”</p>
秦茂才说得很心酸，形象看起来更加心酸。</p>
一个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倒下，不仅仅是一个人倒霉，而是连累一家人跟着受苦。</p>
李唐不是铁石心肠，但话说回来，这些事情跟他无关。</p>
“李总，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秦茂才声音颤抖。</p>
这一次，他没有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沙哑的声音，更显沧桑。</p>
“我怎么给你机会？”李唐依旧面无表情。</p>
“我愿意从头开始，不要做管理层，不要高薪水，不要任何特殊待遇，就是一个普通的新入职的职员的工资待遇！”</p>
秦茂才情绪逐渐激动，心灵却变得更加脆弱，生怕从李唐那里，听到拒绝的话。</p>
如果被拒绝了，他想自己的人生就彻底完了，心也彻底碎了。</p>
“你是不是听说今年公司发放的奖励比较丰厚？”李唐猜测如此，“不瞒你说，如果你没犯错，今年以你的表现，年底奖励五十万到一百万，拿在手里安安稳稳！正如你说的，你太心急了。捡了芝麻丢西瓜，丢掉的还是整片瓜园！”</p>
他看着对方，冷冷的质问道：“我看起来是一个吝啬的人吗？我给大家的工作、福利，不足以生活吗？”</p>
听了这话，秦茂才心里只剩无限的懊悔。</p>
每年几十万的收入打底，这样的工作，上哪找去？</p>
但后悔已经晚了。</p>
“我不想要那些待遇，我只需要一个安稳的工作！”</p>
他脑子还算清醒，知道那些几十万的奖励，已经离自己远去，所以心态放得很低：“我只想留在公司，哪怕让我扫厕所，擦玻璃，收发文件！”</p>
“何苦呢？”</p>
李唐是在想不明白，“你现在回来，面对的是同事们各种怪异的眼光，甚至还有各种嘲讽！”</p>
“我只想留在公司！”</p>
秦茂才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最卑微的诉求，“这样一来，回家的时候，我还能跟家里人说，我还在李唐盛世控股公司上班！”</p>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而且秦茂才确实在工作上是一个把好手。</p>
直到此刻，李唐才认真考虑对方的诉求，权衡利弊。</p>
“你知道的，新入职的员工，基本工资两千来块钱，加上绩效、餐费补助等，一个月三千多块钱。这样的收入，甚至都无法填补你买的房子的每个月贷款！”</p>
“我知道。我也知道，晚上、周末加班，会有三倍工资的补助，经常出国出差的话，补助会更高。”</p>
秦茂才没有从李唐的口里听到拒绝的声音，眼眸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我会用我的行动，弥补以前犯下的错误。另外，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来向李总您证明，我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可用的蠢材！”</p>
“我不要你的生命，每个人的生命都属于自己的父母。”</p>
李唐摆了摆手，没有当场答应，而是打电话给了爱丽丝。</p>
爱丽丝休息好之后，容光焕发，金色的拨浪头，白皙的皮肤，一身黑色西服，俨然职场女王范儿。</p>
看到秦茂才在李唐的办公室，她也愣住了。</p>
“什么意思？”</p>
“秦茂才熟悉咱们公司的情况，业务能力也不错。”</p>
李唐看向爱丽丝，先说出自己的态度：“我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入职，从最底层做起。”</p>
“不行！”爱丽丝比李唐更加强硬。</p>
秦茂才燃气的希望，如风中的蜡烛，不停摇曳，随时熄灭。</p>
他喉咙仿佛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跟爱丽丝辩解。</p>
“再给一次机会，人无完人，总有犯错的时候。”</p>
李唐知道人才可贵，而且秦茂才再过去的工作中，确实无可挑剔，除了贪财。</p>
爱丽丝瞪着碧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唐，久久之后，才点头：“但愿你别后悔！”</p>
李唐征得爱丽丝的同意，朝她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扭头看向秦茂才：“你要感谢爱丽丝部长给你的机会，努力工作！”</p>
“一定！”秦茂才大喜过望。</p>
“另外，丑话我说在前头，你有前科，重新入职之后，你想要晋升，会比别人更加困难。相同竞争条件下，我绝不会选择你，肯定选择另一个人，你明白吗啊？很有可能你接下来在公司很多年，都不会有任何晋升的机会。”</p>
李唐这话，无疑是想要给秦茂才一个警告。</p>
“只要能够留在公司，其他都无所谓了。”</p>
秦茂才一身沧桑，此刻却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实在不行，我就把新房子卖了，换个小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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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决定吧。”</p>
李唐摆了摆手：“你也熟悉公司的制度，自己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p>
“好咧！”秦茂才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神情恭谨，但出了门，脚步轻快，甚至蹦蹦跳跳直奔人事部办公室。</p>
爱丽丝盯着李唐看了许久，实在搞不懂李唐的想法，然后转身把办公室门关上。</p>
“你疯了？”</p>
“你也不否认，秦茂才确实是有才能的。”李唐不认为秦茂才能够在公司再次翻起风浪。</p>
“你这样做，会让公司的员工觉得，就算在公司里面贪了大把的钱，也不会太严重！”爱丽丝做决定的话，肯定不可能让秦茂才回来，但她遵从李唐的决定。</p>
“秦茂才留在公司，更能给其他员工起到警醒的效果！你想想，原来的投资部副部长，现在沦为最低工资等级的新员工，受到冷落。以后谁还敢犯错，那就想想自己的后果。”</p>
“你真的太仁慈了！”爱丽丝还是认为不妥。</p>
“不要生气，你看你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p>
李唐坐到了休闲区沙发上，招呼爱丽丝也坐过来，拿起了桌上一直放着的一张彩图：“这么多天过去了，你都还没选好选哪一栋别墅作为年底奖励呢。快来，你选一个，然后让后勤部的人给你把房子装修了。”</p>
爱丽丝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p>
阳光照射进来，照在她的眸子上，泛起七彩的光晕。</p>
“愣着干什么，你到底想要哪一个？”李唐看着这些别墅的效果图，倒是很有兴致，心里还想着要不自己也买一套。</p>
忽然感受到身边光影一闪，扭头一看，发现爱丽丝站在旁边。</p>
他仰起头，笑道：“再仔细看看，想要哪一个，你只说，我一定给你！”</p>
“我想要你！”</p>
爱丽丝一把搂住李唐的脸颊，然后把自己鲜红的嘴唇狠狠地压了下去。</p>
“嗯嗯嗯……”</p>
李唐觉得很委屈。</p>
想说话，但只变成了怪异的喘息声，声音根本放不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