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法宝的本主已对天地法则深有领悟,但悟自由心,将此领悟造成法宝,便已然有所缺失,物留数万年,传承却已断绝,缺失必然更多。武道中也偶尔能够发现上古流传下来的残篇断简,往往失去一字,离题万里,非有大境界者无可尝试复原,反易步入邪途,走火入魔。但若已得大境界,又何必假于别家功法,导致浪费光阴,还偏离自己的正途呢?”
张禄倒是没想到独孤恨在这种情况下思路还如此清晰,能够逐一驳斥自己的理论,他当即一偏头,询问身后的黑影:“阁下以为如何?”
黑影愣了一下,开口问道:“原来你在与独孤前辈辩论武道和术法的强弱么?”
“不不不,只是在讨论而今别研术法,能不能对武道有所助益,”张禄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可算把你引上钩了——“在下并无意弃武道而从术法,但对于术法是否能够辅助武道,也仍然心存疑虑……”
当初那个“断脉铃”的执铃人来引诱我,不就是说别研术法,可以有资武道,方便破境飞升么?那既然我还有所怀疑,你是不是应该来多解释几句啊——趁机我可以从你的言语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来,说不定还能揭穿你的真面目呢!
黑影又问:“因此独孤前辈才怪你误入歧途,想要惩戒你么?”
张禄点点头,心说你早就是这么怀疑的吧,如今算是得着确证了,那么又会做何反应?
就听黑影对独孤恨说道:“前辈,各修各路,是否正道,是否歧途,外人又何由置喙?在名门大宗看来,那些小宗小派,虽然同修武道,也都是些偏僻旁径而已,难道你见了都必要严加惩戒么?”
独孤恨冷哼一声:“张禄不同,他本名门弟子,却去钻研小道,岂可不给予小惩大戒?!”
“前辈差矣。首先张禄并非你流云宗弟子,若要惩戒,也是他师门的责任,本与前辈无干。何况如今张禄已不属任何门派,而是朝廷官员,自修自路,他上司不来责问,前辈又何必越俎代庖?”
独孤恨心说这倒是我说错话了,我还以为张禄虽然出仕朝廷,仍然还算唐门弟子呢……当即改口:“若修别道还则罢了,武道、术法,本是天敌,岂可往修敌人之技?!”
那黑影道:“武道、术法,虽然数万年前曾经相争,但时过境迁,术法早已没落,武道又何尝始终以之为敌?术法一脉其实也有孑遗,不过走街串巷,以戏法娱人而已,若说天敌,对于那些小辈,武人又为何不斩尽杀绝,而要允其存留呢?”
独孤恨冷冷地反驳:“变戏法者,如同鼠窃狗偷,虽然有罪,不必严惩;似这般运用术家法宝,尝试复原上古术法,则如同谋逆叛国,罪在不赦!倘若武道不以术法为敌,他大可……你也应当展露真身,公开研究,何必藏身匿形,偷偷摸摸呢?则术法之为诡道,且为武道所不容,其实你心中也一清二楚吧!”
张禄不由得在心中鼓掌:老头儿你这一声质问,掷地有声,直杵要害,高明啊!
黑影闻言,也不禁微微一颤,顿了一顿才始回答:“凡愚难知大道,走兽不能翔天,若知术法真有益于武道,或将肆意旁骛,以致偏离正途,前辈所虑,也有道理。但以前辈之境界,心胸不当如此狭窄……”
独孤恨一撇嘴:“汝非凡愚乎?”指指张禄:“彼非凡愚乎?难道你们这般旁骛,就不会偏离正途吗?汝何不收了法宝,显露真形,与老夫较量一二,若确实在武道上已有足够基础,再去尝试研究术法,老夫绝不阻拦——自己放弃了破境飞升的机会,我又何必强要拉你回正途来?”
“呃,前辈……这个张禄,年纪轻轻,已达无我境初阶,且于术法上也有天赋,故此想要通过别研术法,来增益武道……”
张禄插嘴:“不是我自己想的啊,是某人劝的……是否会因此而偏离正途,从而浪费了大好光阴,甚至断绝飞升可能呢?”一亮手中“摄魂铃”:“此物究竟是苦口的良药,还是害人的毒药,我也还没琢磨清楚哪……”
黑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若你始终不信,不如将此铃交给我,我别择有意之人好了……”
张禄一缩手:“若是良药,我怎么可能放弃?若是毒药,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拿着它再去害别人?”
独孤恨虽然还是不大明白两人之间的纠葛,但终究年老成精,当即帮腔道:“此人既然藏头露尾,不肯显露真身,则所为必非好意!张禄,快将铃铛交于老夫,待老夫毁去此害人之物吧——则今日之事,老夫就当没有发生过,不会再责怪于你。”
张禄作势便欲将“摄魂铃”交给独孤恨,那黑影急了,“刷”的一声贴近,伸出一段肢体来,仿佛是手,前来抢夺。独孤恨“当”的一声,长剑出鞘,疾指黑影——这一剑挟着缕缕电光,其速如声,其威如雷,声势极其骇人。
张禄心说老头儿了不起啊,那么短的时间,就已经领悟到这新的天地法则少说五成以上啦。无人境本身就对天地法则领悟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够踏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基本掌握了方法论,即便换一重天地法则,其理解速度也肯定较旁人为快。张禄估算他这一剑,放天垣世界已有无我境上阶的水平,就不知道那黑影是否还能扛得住?
果然不出他所料,黑影真不敢再正面相撄这一剑,就在空中打个回旋,堪堪避过。但终究黑影对于这“绝纲铃”所形成的新天地法则感悟很深,非常熟悉,看似仅仅躲避剑招,但不知道怎么一来,他的手还是触及了张禄所持握的“摄魂铃”。
张禄就觉得一股大力涌来,铃铛差点儿就要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