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七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这长远的路竟还堵不上你的嘴!老实走路!”看赵丙仍是一脸的不死心,他便只好耐心同他道:“昨日那仗里头,官军之中,能打敢冲的上了几个?俱只是上了些各营的青壮兵丁。我听闻往往兵将身边养着的亲兵队,一个足顶五六个寻常兵丁!吃穿所用,无一不是上等,那都是将主们平日里真金白银养出来的!也最是忠心不过,死战不退亦是等闲!”
赵丙咋舌道:“我的娘!我以为咱们护卫营的战力,不敢说天下,也算是这云贵川数省之内屈指可数的,但听伍长这么一说,觉着这军阵上头,果然还是要看官军。”
“咱们这点小打小闹算得甚么呢?”刘小七冲骑马走在前头的李永仲努努嘴,低声道:“仲官儿养着咱们,不过是为了遮护行盐罢了。世道不好,路上多少贼匪?上回张老三那一队,不就遇上了山贼?他自家还险些折了进去!”
李永仲将背后这番话听得八九不离十,心下却觉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苦涩意味。陈明江的话在他脑子里翻来倒去,不肯消停,便如按下葫芦浮起瓢,总有一头在脑海之内盘旋。曹金亮在他身边并辔而行,见他脸上神色变换不定,不多时竟然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只得出声叫他一句:“仲官儿!”他有意提高音量,十分中气又加了五分,真真是吼得旁人耳朵里嗡嗡作响:“咱中午歇是不歇!”
这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将李永仲吓了好大一跳!惊得险些在马上踩蹬而起,待扭头一看,见是曹金亮,纵是李永仲自认尚算是个好脾性,也不免一声怒喝道:“曹金亮!”
曹金亮将马肚一夹,笑嘻嘻地靠过来,意思意思地举手算是揖了一礼,赔了不是,上下打量李永仲一眼,啧啧叹道:“一个少年郎,便不要整日里效仿那些个老头子,没得辜负青春年少。”
他不待李永仲回答,便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看仲官儿早上还精神,那陈岳丈的义子过来同你说了阵话,你这精神头就越来越少,想必是那位把总老爷说了些颇不入耳的?”
“别胡说。”李永仲皱皱眉,快走两步,方才同跟在后头上来的曹金亮道:“你当谁都同你一般?明江兄好端端的,说不入耳的给我作甚么?”他看了曹金亮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同他商议一回:“方才陈明江寻我,同我说了个消息。”
李永仲顿了一顿,略有些踟蹰地开口道:“你大约是不清楚,我那岳丈,膝下只得一个女儿,亲族又早已凋零,寻不出一个子侄来。因此上,他老人家仿佛是想将世职给我。”
这话说得曹金亮的脸色也郑重起来。他脸上懒洋洋的神气不翼而飞,一双浓眉在眉心处皱拢一处,也将李永仲的话理上一理,这才谨慎地开口问他道:“仲官儿,这玩笑不好开得,陈明江同你说这话,是他自己的想头,还是猜的千户的想法?或者是千户跟他说过了?”
“陈明江为人谨慎,此时多半是岳父先同他透了底,他才来跟我通气。”李永仲在此节上亦是疑惑,“我心中奇怪的是,他现下已是岳父心腹爱将,少年从军,虽说岳父不是甚大将,但提拔义子,想必不是很为难。这世职一事,他去借职舍人,却比叫我一个盐商去承袭来得名正言顺。”
曹金亮脸上有几分复杂,他看着前头不远的明军队伍,眼中有莫名的光彩闪动,片刻才悠悠叹道:“仲官儿,你是天生的聪明,不过毕竟军伍之中,人心之上的事不大熟练。我看陈明江此人傲得紧,身上也是个有故事的,他不愿接下陈家的世职,自有他的原因,既然连世职都不要了,更何况舍人?你是陈千户实打实的女婿,现在勘验不比以前,若是陈千户好生运作,这世职给你,当真不是难事。”
“现下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自己是怎么个想法?”曹金亮问他,“你是商户,哪怕是陈家的女婿,也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况且你手头不是没有基业,倒是到了军中,难免处处不顺。你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将官,这军中倾轧起来,比朝堂之上更要凶险,一个不好就会丢了性命!”
“这件事上,我老曹劝你,世职这事,还是和千户说一说,婉言推拒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