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老道口口声声说九殿下是仙灵附体之身,“深知”刘枫底细的周家主仆忧心渐定,疑心顿起。
铃儿笑吟吟走来,也不说破,微一欠身道:“蒙仙长指教,我等不甚感激,奈何泄露天机是犯天条的事儿,于仙长的修为大大的不妥,我等无功受惠,心中何安?不如就到此为止吧……”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两根纤白嫩指夹了,不带一丝烟火气地递了过去。
这气质、这仪态,这谈吐,世家望族的丫鬟婢女也要远胜寻常富户的千金小姐。
老道仿佛这才注意到她,定睛看她一眼。这一眼,看得铃儿激灵灵后退了一步,似乎整个人都被看穿似地。心中暗呼,这假半仙儿怎的如此厉害?一眼看得人心里直哆嗦。
“呵!原来也不是个寻常丫鬟,相见即为有缘,贫道岂无一言相赠?这位姑娘,你与二位贵人缘泽深厚,这次或多或少也会受些牵连,不过不妨事儿的,贫道赠你一个‘等’字,时机一至,你自会心想事成的……”
老道说到这里,眼光扫向凌燕,顿了顿,笑了笑。又望向姜霓裳,目光一触,登时就盯在她身上不动了,久久不移,直把姜霓裳看得心慌意乱,浑身发颤。
铃儿瞧出古怪,不禁出言问道:“仙长!……您这是……”
老道这才收回目光,摇头失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呵呵呵……”他大笑着转身而去,边走边说:“恩怨情仇,一切皆缘呐,有趣!有趣!可惜!可惜!……”他面向门边儿的凌燕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又背身一指姜霓裳,“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哈哈哈……”笑声中,老道士趟着一双破草鞋,踢踢踏踏甩袖而去。
五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情的心忧莫名,知情的却又惊疑不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要说是真的,他却看不出殿下是假星君。可要说是假的,却又被他说得……偌大厅堂鸦雀无声,场面显得十分尴尬。
铃儿有些难堪地将金叶子收回怀里,偷眼一看,小明月愁眉深锁,忧心忡忡的模样,扭过头勉强笑了笑道:“小姐,夫人,何必担心呢?方才仙长不是说了么,殿下星君降世,福泽何等深广?但有他在,定能护佑我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平平安安回到番禺的,不是吗?”
周雨婷心中暗赞:铃儿果然聪明!不管真假,先安抚了天真的小明月再说!于是,她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拉着明月的手道:“是啊,妹妹,鞑子千军万马都过来了,又有啥好担心的?眼下咱们身处大江之上,安全得很,若无战船拦截,便是百万狄骑尽列沿岸,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咱们百舰千帆破浪而去……”
一语未了,堂外陡然响起“铛铛铛……”的警钟声,敲得甚响甚急。凌燕条件反射般双臂一抖,短剑入手,足弓一点,如鬼似魅掠至门前,一脸警惕向外窥望。
与此同时,头顶主桅望台上发出了惊慌的喊叫:“水贼!水贼来啦!”
周雨婷笑容顿僵,脸色苍白如纸,随即一片铁青。
※※※※※※※
大江之上,百舰横列,顺流南下,蔚为壮观。在舰队的正南方,两百多只大大小小的五色杂船星罗棋布。
双方对峙壁垒分明,外观上更有天壤之别。
贼船大小不一,种类繁多,大如艨艟战船,小如轻舟快艇,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放眼望去,船帆花花绿绿肮脏不堪,上边破破烂烂缝缝补补满是补丁。而周家舰队却是清一色的楼船巨舰,洁白如云的整帆密密叠叠,从远处看去,真如一片云海翻滚而来,气势上完全不输对手,形象上更是远胜对方。
时值晌午,风偏东南,双方打个照面就开始调动舰船,抢占上风准备开战。
“传令!锥形阵!以破浪,恒胜,沧澜、富江、白鹤五舰为箭头,等待号令一起放帆,全速冲过去!”
“命令各舰打开武库,分发兵器,准备应对接舷战!”
“注满水缸!泼湿船帆!桨手降下防箭板!马上!”
“通知王五仓营主,带战士们上甲板,准备作战!”
玉麟舰的舰桥上,舰队指挥使周武披着一身皮甲戎装,赤着一双大脚板,柱剑而立,眼望前敌,口中喝令。水手们奔走忙碌,急急备战。望台上令旗招展挥动,各舰依次转舵调整阵型。
由于登船时的特殊顺序,部分楼船装载的都是清一色的青壮男人,因此周武下令将这些船排到前锋位置上,并集中配发兵器。
按照他的作战方案,水贼不可能拦截住所有的楼船,当双方主力纠缠时,排在后方装载老弱妇孺的舰船就可趁机从两翼冲破防线,而周家楼船庞大坚固,主战船只更是齐装满员,虽然这些青壮男人并不是专业的战士,可他们曾经和狄军最精锐的鞑靼武士战斗过,有一定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意志,对上水贼乌合之众未必便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