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空洞地望着地上所有跪着的人,从小声的讨论到大声的喧哗,将原本压抑的葬礼变得嘈杂。
他们目光紧盯着我,企图从我脸上找到谎言的痕迹。
灼热的目光扫遍我的全身,渴望着从我的身体上找出任何不属于男性的证据。
我想,如果我背后那俩具尸体和棺木灵位不存在的话,他们一定会叫嚣着冲上前来,疯狂地将我的衣物撕裂,来确认我的性别。
眼见为实,无一例外。
面对他们拙劣的目光,我终于忍不住地轻笑出声,我笑他们,更笑自己。
笑他们对我的轻视,让我战战兢兢地活过了十三载。
笑自己即将抛弃存活过的身份,成为自己厌恶的存在。
震惊片刻,主母立刻反应过来,她严厉的声音从我身前传来。
“胡闹!这里岂是你可胡言的地方!”
说罢,她伸手一挥,表情严肃道:“小姐伤心过度,还不快扶她回房!”
俩个下人即可接收到她的信号,低着头小步向我走来。
我站在原地未定,就在他们即将碰上我的身体时,一道呵斥响起。
主母和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个白鬓的妇人,满脸憔悴着跪在堂中。
光照下,她脸上才干涸的泪痕清晰地显现着,详实着她悲伤的情绪。
她颤颤悠悠地站起身,大声道:“夫人,家不可一日无主!”
她话音刚落,底下便像炸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他们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她,从议论到口出不逊,有的甚至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渐渐地底下的议论声开始变得不堪,我蹙眉上前一步,但是她却给了我一个严肃的眼神,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她柔弱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颗坚定顽强的心,而我能做的只是收回脚步,沉默的看着她奋力上前,就像前十三载那样我只能躲在她身后,任由她用娇小的身体为避风挡雨。
她继续道:“少爷自诞下便体弱多病,因此才以女儿身养大,如今已年过十三,想来阎王爷也不会在取来他性命。”
说罢,她伸手拉起白袍,屈膝用力地跪下,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重的声响,在场的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所镇住,我紧张地看向她,但见她额头渗出些取汗水,表情却异常的坚定。
我知道,她裙子下的膝盖一定极疼。
语毕,底下原本不堪地话语开始转变,他们带着疑惑的表情再度打量我,我紧张的放松表情,等待他们的审视。
这时主母突然发话,她的眼中带着厚厚的寒霜,仿佛刚从冰冷的冰窟中爬出,她用冷冽的双眼扫过地上跪着的所有人,冷声问道:“哪儿来的少爷?”
众人见状便低下头不敢言语,她满意的露出微笑,挥手再次示意下人将我带下去。
我看着越发靠近我的下人,在心中长出一口气,面向主母道:“既然母亲忘记了雅儿的性别,雅儿自会证明。”
说罢,我抬头看向地上的众人,他们怀着好奇和试探的目光在我衣服上游走。
我杂乱地闭上眼睛,再次缓缓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默然。
我抬起右手搭在衣带上,绝望地将衣带解开,散落的衣带掉落到地上,我微微颤抖着将手放到领口上,打算就这样解开衣服。
就在我即将褪去衣服的时候,门外一阵嘈杂的声音将我打断。
门口整齐的走进来一排侍卫,他们有条不紊的快速在门口排开,然后神情不变的站定,迎接着谁的出现。
我诧异地望向门口,片刻后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慢悠悠地从门口跨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折扇,黑色的长发被松松地绾起,垂直到腰部。
而他的腰间系着一根金色的腰带,腿上一双黑色的靴子,靴后镶嵌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石,满身富贵相。
我看着眼前散露出王者气息的男子,思绪被拉回西南王府中的触摸屏风的那日,眼前的这个男子正式那日倚靠在墙边的男子!
我蹙眉感受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的贵气,深怕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将我与母亲打入无间地狱中,永世不能超生。
我紧张地盯着男子,他的手腕轻轻翻动着,扇子在他的作用下,乖巧任他摆动。
而他嘴角微微扬起着,锐利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然后审视般地从我的脸开始下移,一直到我放在腰间的手。
他意味不明的神情让我难以猜透,就在我以为他即将开口时,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主母慌张地迎接上去,她移动着肥胖身姿着急地往男子身侧跑去,她身上的肉跟随着步伐颤动着,肥肉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好不热闹。
终于她费尽地跑到男子身侧时,她突然猛地跪下请安,随即她脸上的肉开始颤动起来,堪堪堆出一个丑陋的笑容,使她原本就带着泪痕的脸上更显恶心。
而跪在地上的众人,跟随着主母的动作,纷纷弯下腰迅速地将头埋到地上,顿时吵闹的灵堂终于正常般的安静了下来。
面对着堂内所有人的服从,我从内心感到不屑,但是天道如此。
就在我弯下腰想跟随他们下跪时,他的眼睛微微一闪,神情变得晦涩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