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老石这老东西精于算计,那是一点也不冤枉他。原来在来的路上,老石经过大柳树时就已经悄悄折了一根柳条藏在了背后。民间有这样一句话:柳树条子,桃木剑,镇邪驱煞赛王八!老石每一柳条抽在那男人身上时,他的反应都很强烈,竟与触电一般全身哆嗦个不停。才寥寥十来鞭子而已,炕头上的男人却已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了一团。如果身为一个正常人,几条子抽上去万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莫非,这其中真的有什么自然无法解释的门道?
“啪啪!”老石的抽打还在继续,而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无法承受这种打击所带给他的伤害。
“唉呀呜呜!”忽然,男人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吼叫,随后便是哀婉凄绝,让人毛骨悚然的哭泣声。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腿脚在瞬间竟软的像两根面条。之前我一直在奇怪,他被打成这副德性居然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或是求饶,或是嚎叫,这些都没有出现。刚才他乍一哭喊,我心里却更加不安,甚至惊慌起来。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男人的声音应是雄浑而壮烈,即使是哭嚎,也不失阳刚之气。可眼下从这位不惑之年男子嘴里发出的声音,尖利而颇具穿透性,竟与小猫小狗的嘶声有几分相似。另外我还注意到,他的哭嚎尖利中略有几分沉闷,似乎并不像是从嘴里发出的声音,而是来自于腹腔。一个男的嗓门中发出女人的嘶嚎声,搞什么公鸡啊?
“石爷爷,别再打了,饶了她吧。别打了,我求求你!”小男孩忽然跪倒在老石的脚下,一把拉住他手里的柳条哭喊道。
老石低头看了看脚下泪如泉涌的小男孩,右手颤抖着缓缓抽回了柳条。躺在地上的男人此时已经犹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蜷成了一堆,而且他的嘴角还残留着黏稠的黑血,浑身高频颤抖,眼神低沉而惊恐。
“扎西啊,不是石爷爷心狠,只有这样才能救你阿爸的性命呀。你阿妈隔三岔五的就回来附在阿爸的身上,时间久了,你阿爸阴气浊身,阳气衰败,身体越来越虚弱,早晚会出人命的。”老石嘴角抽搐着,眼神中暗含着几丝无奈的酸楚。
“拉姆,你听着,今天我就看在小扎西的情分上,再放你一马。如果今后你还敢再阴魂不散的回来打搅他们父子的生活,我老石绝不会心慈手软。你要记住,你已经死了一年多了,人鬼殊途,这里已经不再属于你。至于顿旦和小扎西,我会同支书商量,给他们一些特殊照顾,你大可以放心的去你该去的地方。老石我现在就把你送出门去,切记不要再回来了!”老石的话语抑扬顿挫,刚柔并进。
“扎西,去拿碗筷来。”老石接着又冲扎西喊了一句。
小扎西点了点头,起身蹿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他便一手端着一碗清水,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撮竹筷走了出来。老石上前接过水碗和竹筷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让扎西敞开两扇木门。他挽起衣袖,拿起一把竹筷攥紧后直立在水碗中央,嘴中念念有词:“此非凡水,一点在碗中,云雨须臾至。赫郝阴阳,日出东方,敕收此符,扫尽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这光,捉怪使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降伏鬼魂,化为吉祥。万望天机老祖显现真灵,救人于水火,助弟子拯救苍生!”
在我看来,这些滑稽的不能再滑稽的所谓咒语,竟在顿旦身上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巨大效应。他蜷在地上,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受罚的孩子一样,惊恐万状地颤抖着盯着老石。似乎这简单的一碗清水、七双竹筷真的会使她魂飞魄散,陷落九幽一样。
“站住!拉姆,快快站住!”老石忽然神经地冲着碗中的一撮竹筷喊叫起来。只可惜,碗里的七双竹筷并没有买他的账,“哗”的一声四散开来散落于桌子和地面之上。
老石的行为实在让人费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来,一把不蘸水的干竹筷怎么可能黏在一起,而且确保它们笔直站立不散落呢?荒唐,实在是天大的荒唐!
就在我还沉醉于自己的聪明智慧之中时,怪异的事情发生了。老石捡起散落的竹筷,从新立在水碗中,随后他将自己的左手中指咬破向碗中滴了两滴鲜血,默念一阵咒语后,奇迹发生了。碗里的竹筷竟意外的抱成一团,并且直直立于碗底没有丝毫要倒落的意思。我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这他妈还是人能干出来的是么!
接着,老石端起水碗,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他突然向碗中猛吹一口阳气,怒吼道:“走!”然后“嚯”的一声伸手用力拦腰打在竹筷中端。筷子受到重击,“啪”的一声尽数飞出门外。几乎是在同时,地上的顿旦“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糊状的黑血,随后昏厥了过去。
“来,搭把手。”当我还沉迷于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事件中的时候,老石已经走到昏迷的顿旦跟前喊我过去帮忙将他弄上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