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白昼里,朱重八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把床底下偷来的干粮藏掖好,再找个夜深人静的时机偷偷溜出於皇寺,到山上找了江暮云一同往濠州去。
其实,这一个多月以来,朱重八倒不如先前那般厌恶寺中生活了。虽一如既往尽干些脏活累活,受的诸多窝囊气,但对他来说,只要一日三餐能继,就要比原来的苦日子好过太多。
灾荒如此严重,只要有饭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可朱重八心里放心不下江暮云,让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到处去流浪,他实在无法苟安在寺中。两人都是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且情投意合,又怎能彼此抛弃呢?
正因为整天魂不守舍,干活练功都心不在焉,被德祝一直罚跪到了深夜。更要命的是,德祝就盘坐在他身旁心无旁贷地诵经祈佛,让朱重八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妄动。一想到江暮云还在山上等候他,不禁心急如燎。德祝每敲一下木鱼,他心里就多担一分焦急。
“如净,你回屋歇息去吧,明日记得图个好精神,切莫再怠慢了功课。”德祝停下了手中的小木槌,总算开口了。
朱重八闻言如获大赦,飞也似地往后院僧寮跑去。
一切准备妥当后,待窥得德祝房内灯火熄灭,朱重八方蹑手蹑脚溜到了前院。然后一股脑儿从塌掉一角的围墙处跑了出去,跑出一阵后,回头见身后没人追来,这才越跑越轻松,越跑越放心,跑到最后竟情不自禁嘿嘿笑了起来。
虽说是晚秋薄雾朦胧,寒意瑟瑟,朱重八却仍然跑的大汗淋漓。
“小云!小云!”离半山腰尚有一段距离,朱重八便迫不及待地大声喊叫起来。
只闻得山间呜呜的风声,和朱重八自己的回声。
朱重八跌跌撞撞至洞口,复又喊道:“小云!小云!别睡了,我们要赶路了。”
四下里依旧无人回应。
朱重八暗自嘀咕,“奇怪了,今天怎么睡那么死?”
朱重八遂进得洞去,洞口不见有乱石阻隔,洞内漆黑一片,一星火光也不得见。朱重八吹燃火折子,却见干草堆上空空荡荡,哪有江暮云的身影。
朱重八顿感不妙,一边口中呼唤着江暮云的名字,一边来回在山洞内寻了数遍,仍然一无所获。
嗅了嗅鼻子,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味。
可朱重八又哪还管得了这些,奔出山洞,在山间四处奔走,千呼万唤。
周而复始的寻找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朱重八颓然坐倒在山洞前的树林里,心情低落地捶打着脑袋。嘴上却又不禁埋怨起主持德祝来。
“若不是那无甚紧要的罚跪,又怎会落得这般光景?”
朱重八抬头朝林子深处望去,见树枝屡有断折,地上枯叶纷乱,似不久前刚有人迹经此。
于是他沿着踪迹一直到了悬崖边上,俯瞰崖下,一种不祥预感在心中油然而生。
“难不成被恶狼追下了悬崖?呸!呸!乌鸦嘴!”朱重八忙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