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暮云飞身飘下,小舟纹丝未动。
“小兄弟相貌气质皆有着异于常人的气质,实乃人中美玉,作何称呼?”
风暮云客气道:“在下姓江,兄台过奖了,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鄙人脱脱。”
风暮云心神微震,忙道:“脱脱?莫非是当朝中书右丞相……”
脱脱长叹一气道:“往事如烟,如今也只能面水思愁。”
风暮云心中暗暗吃惊,这随便一溜达,却是碰上大家伙了。
嘴上又恭敬道:“先生在任期间复科举,造福天下读书人,又编辽、宋、金三史,为人传诵,依然是在下心中的贤相。”
“江兄弟对时事有何看法?”
“先生要听实话还是矫揉造作之言?”
“自然是实话,而且要大实话!只有天下百姓方能看透庙堂之人所不能之事。”
风暮云直言不讳道:“‘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先生要知,民谣所唱,便是民心所向。”
脱脱沉默半响,忽仰天长叹道:“黄河决溢,千里蒙害,浸城郭,飘室庐,坏禾稼,百姓深受其毒!我脱脱想治却不得志!苦不能治!可叹,可悲啊!
风暮云见他真情流露,眼角含泪,心头亦是一阵感动。又不禁想起淮河沿岸遭灾,沿路百姓离散,满腔热血瞬时涌上脑门。
“先生若能官复原职,又当如何?”
“治黄河,慰民心;轻徭役,养生息。”
“先生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脱脱背对风暮云,愁道:“千言万语皆属实,又能怎样?圣上不用臣,臣就是有满腔抱负,亦难施展啊!”
风暮云沉思片刻,下定决心道:“先生莫要再郁郁不得志了,也许在下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脱脱蓦然转身,正视风暮云。
“这份手卷,还请先生务必收管好。”
“这是……”
“《公输般手卷》,亦是当今皇上苦寻之物,先生只要上献,必能重被起用。保重!告辞!”
未待脱脱缓过神来,风暮云已然飞身到了桥上,几个起掠便消失在了无尽夜色中。
“月明桥下叹明月,但听来年万家言。先生若能牢记今夜誓言,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没入一处小巷中,风暮云方定下神来,背靠墙壁,坐了下来。
“他娘的,方才还与哥舒卿说什么此卷早晚不为我所有,却不想这么快就转手他人了。”
风暮云苦笑一声,摸了摸只剩得几张银票的怀中,顿感怅然若失,却又似未完全失去,实在是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滋味。
“脱脱当真可信?我又得到了什么?希望?”
接着又连连摇头,自嘲道:“罢了罢了,若是天下百姓依旧无望,但愿能出个再世公输般,亦不枉我一片苦心。”
走至一拐角处,见一摆书摊的正佝偻着身躯打盹,面前书册被堆的乱七八糟。
“怕是到天明亦不会卖出去一本了。”
风暮云嘀咕了一句,扔下些碎银,随手抓了两本书,走出几步才发现竟是两本一模一样的《汉宫春色》,哑然失笑中将其揣于怀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