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身体健康、精神矍铄的胡杨老人似乎在一瞬间就不行了,他好象也预感到了自己生命的即将结束,不再出门,就连他最喜欢去的祆教教堂也不去了,自从吃完那顿团圆晚饭,他就谢绝了所有的应酬,安静地住在越儿给他安置的那个小院子里,平日除了儿子胡西原、越儿和昆仑奴火耳,再也不见其他人了。
而今天,他意外地让儿子把所有的人都叫来,说是有后事托付。
当令狐楚和马龙快马加鞭赶到时,越儿正哭着和胡杨算帐。
“爷爷,我们从撒马尔罕到大马士革的这四年里,挣了好多钱,帐目都在这里,今天我得给您过目,尤其是是王宫前的珠宝店,是您一直在帮着我经营,我才有机会去的君士坦丁堡,在咱们临回来的时候我都算好了,您看一眼。”
胡杨微笑着,声音很平静,“我都看过了,长齐和海伦都看过了,每一笔都准确无误,越儿,爷爷信得过你,西原啊,该收下的就收下吧,收下这笔钱,我和越儿的商队之间就没有帐了,以后令狐家的商队也不再欠我们家的什么帐了,有撒马尔罕商会和波斯商会可以作证,完了替我立个字据,大家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
胡杨想得也很周到,为了避免后世小辈之间的纠纷,生意上的事情必须了断得清清楚楚。
“楚儿,你来了?怎么样,帕米尔的路能不能走啊?”
胡杨的声音没有了之前的洪亮,令狐楚能感觉到那生命之烛在摇曳。
他点了点头,“胡爷爷,能走,路通。”
胡杨也点了点头,“看你累的,站都站不稳了,后面的路一样很辛苦。楚儿啊,当年我答应你叔父,陪同你兄妹出长安,前往撒马尔罕和更西边为越儿求医问药治疗血汗,现在已经实现承诺了,只是,我不能再陪你们回到长安了,就让西原陪你们回去吧。”
“爷爷,您放心,我们能陪你回到长安的,我们走最平坦的路,我们走北线,”令狐楚突然改变了路线,试图让老人宽心。
“不必了。从离开长安踏上这条丝路,我的快乐就开始了,从长安的开远门开始,一直到阿拉伯的大马士革,有越儿,小段,二牛、小六、长齐,还有海伦、卡扎他们一直陪着我,我回到了波斯老家,完成了我毕生的心愿,在这里又看到了你们兄妹团聚,在撒马尔罕闭上我的眼睛,是我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了,我不会放弃的。”
令狐楚拉着妹妹跪倒在地,身后马龙等人也都跪倒了。
“老掌柜,我替我们老爷谢谢您了,老掌柜……”周江泣不成声。
“周掌柜,不要难过,应该高兴才是啊,我是要笑着闭上眼睛的。好了,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吧,西原和越儿留下。”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胡杨老人靠在枕头上,眼睛闭着,刚才说了太多的话,似乎耗费了他很多的精力,他在休息。
“西原,”老人在呼唤儿子。
胡西原赶紧上前,“父亲,我在这里。”
“刚才我忘了一件事,你听着啊,火耳啊,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尤其是这一路上对我更是照顾的很好,我死后,你给他自由,我跟他谈过了,他说要护送我的一部分尸骨回长安,满足他,到长安后让他成为自由人,好吗?”
“是,父亲,我记住了。”
胡杨嘿嘿笑了两声,“西原啊,这我可是管越儿学的啊,她的这一手,把商队就给拧成了一股绳。”
胡西原看了看越儿,“是啊,越儿现在也是大掌柜了,又经过这个世界上许多优秀商人教出来的学生,必然有很多地方值得我们去学。”
“啊,”胡杨老人开始回忆,“越儿的老师,让我想一想,从长安的西市、到撒马尔罕,又到大马士革和君士坦丁堡,大唐商人、粟特商人、阿拉伯商人,罗马商人,还有老犹太人,和我这个老波斯人,都教过她,她是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也必须成为最优秀的学生。而今天,我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就是将我最后的一点智慧传授给你们。”
老人又停顿了一下,“越儿,不要多想,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你享受和我儿子一样的待遇。”
“你们听着,我们是做珠宝生意的,我卖出的珠宝总比你们卖得贵,贵很多,之中的利润也很多,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胡西原和越儿对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茫然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