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还剩下一个月。”维拉克烦闷地躺在床上,通过各方面的因素总结出了自己大致还剩下的时间,“要是下个月的现在还没出去,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希望了。”</p>
来这里的这段日子里,他的肉体经受了太多的考验,精神也从未得到过真正的放松,整个人为了活着,为了出去光明正大地追寻光明,一直在奔跑。</p>
从在莱克特手下撑过九天,又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奇迹般地站了起来,他创造了太多的不可能,可他心里清楚,做这些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甚至是抱着自我怀疑挺过来的,而且其中还带着部分侥幸,要不是平等会及时与政府谈判,他很有可能已经被莱克特虐待致死。</p>
如今,越狱比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加起来还要困难得多,他只知道自己只能这么去做,但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p>
基汀看维拉克这副模样,还以为问题太棘手,他太累了,得休息会儿才能再面对,可只是躺下不到十秒钟,维拉克就又坐了起来,捧着那几张地图一言不发地看了一整个中午。</p>
莱克特特意给连夜排练演奏的罗斯、埃尼奥放了一天的假让他们好好休息,所以维拉克下午工作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他一边工作,一边脑子里思考着地图可能存在的疏漏。</p>
这所监狱建立已有八十年,期间发生过不计其数的越狱,那么多的犯人都没有做到,自认为自己没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的维拉克也对制定可行性足够高的计划毫无头绪。</p>
工作到晚上九点回去时,维拉克意外地没有主动提起计划,没有谈面临的问题、下午的收获。基汀也默契地没有过问,为了让维拉克能轻松一点,讲起了自己的经历。</p>
“我好像还没怎么和你说过我以前的事情。”基汀永远那么的平和慈祥,“我的父母都是医生,我小的时候他们想把我也培养成他们的样子,于是早早地为我铺好了路。但那个时候的我很叛逆,我热衷于文学,热衷于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刚成年就只身一人远赴威尔兰求学。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和我一样叛逆的拉威尔。我们志趣相投,常常彻夜一同朗读诗歌、钻研名著。后来,我们在毕业之前环游了十多个国家,出生入死,成为了最好的朋友。再后来他回到了布列西,我回到了敦曼。”</p>
坐在床上低头发呆的维拉克被基汀的过往吸引去了思绪。</p>
“和我的父母离别多年,回来时他们却仍然固执己见,想让我继承他们的学识、人脉、地位。迫于压力,我只能就范,过着被支配的,我并不喜欢的生活。”基汀回忆往昔,几十年前的事情让他格外怀念,“那时我和拉威尔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我永远在和他诉苦,而他也永远在和我分享他、及他们家族的事情。他向往我平淡的生活,我向往他能一步步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又是几年过去,他竟然推翻了布列西的旧王朝,建立了全新的帝国。我第一时间同他道贺,他则第一时间邀请我前去布列西协助他执政。我早已厌倦我的生活,无比想离开,因此收到他的信后,我只花了三天的时间就赶到莱泽因,往后一直住在那里,做他的左膀右臂。”</p>
“难怪拉威尔会把黄金交给您来安置。”维拉克先前还颇为疑惑,拉威尔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另一个国家的人。</p>
基汀目光垂下,接着又看向维拉克:“孩子,你知道几十年意味着什么吗?”</p>
这个问题过于深奥,认知远没有基汀宽广的维拉克摇了摇头。</p>
“是彻彻底底的改变。”基汀说道,“拉威尔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差不多已经变得众叛亲离,我们的关系也已经并不算融洽,只是他别无选择,黄金运往国外是最安全的,所以才拜托给了我。”</p>
“您和拉威尔曾是那么好的朋友……”维拉克想起自己与诺德、邓普斯。</p>
“人生是很漫长的,很难有什么东西可以从一而终。”基汀感慨着。</p>
维拉克深吸一口气,邓普斯对他的背叛,他到现在也还没有走出来:“我明白。”</p>
“如果有一天出去了,你和同你共事的那些同伴产生了分歧,分道扬镳,你会怎么做?”基汀问。</p>
“我想像不到……”维拉克脑中完全无法升起自己出去和伯因他们一起为平等而奋斗时,突然面临了一些变故,这群连生命都愿意献出的人发生改变的画面,“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只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可以各自继续为自己的理想而战。”</p>
“那样是最好的。”基汀总算谈起了正题,“关于越狱的事情,你还没想出办法是吗?”</p>
“是……”维拉克道。</p>
基汀指向维拉克枕边的用以记录敦曼语语法的笔记本:“我也没有想出来,所以我感同身受。既然硬想想不出来,我们就暂时把它放到一边,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情,比如继续学习敦曼语。”</p>
维拉克缓缓拿起了笔记本翻开,里面是他认认真真工工整整记下的学习笔记:“好几天没听您讲课了。”</p>
“讲到哪里了?”基汀朝前探着身子,“我们继续。”</p>
——</p>
十月十四日</p>
因为大雨,监狱取消了今天犯人们的放风,不过巧合的是维拉克吃午饭的时候和道恩分配到了一起。从监狱出来的时候,道恩就注意到了维拉克,所以他去食堂坐下后,故意在他那桌给维拉克留了个位置。</p>
维拉克看到人满为患的食堂里唯独道恩那桌有个空位,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拿到饭后坐了过去。</p>
“怎么样?”道恩低头搅拌着饭菜,嘴巴只是微微动了动。</p>
“并不乐观,地图里你标注的狱警的安保机制非常成熟,我还没找到什么疏漏。”维拉克摇摇头,坦诚地将自己的困境说给了道恩,并没有迫切需要和道恩合作,而装出进展顺利,引诱道恩。</p>
此举反而让道恩觉得维拉克还算靠谱,他倒对维拉克所提出的困境不以为意:“当然,每一次越狱后,监狱都会改善机制漏洞,走到今天,还想挑出毛病是完全不可能的。”</p>
“你有什么想法吗?”道恩作为资深越狱者,维拉克希望能从他这里获取一些经验。</p>
“没有,我又没有越狱成功过。”道恩回答得很干脆,“只能和你说,不要寄希望于和狱警硬碰硬,我们是碰不过他们的。别看我们的人数远超狱警,但通常越狱只要死伤超过十个,不管是几百人越狱还是上千人越狱,都会立马丧失斗志,被轻易镇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