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与寒夜赶到城外顾家陵墓,果不其然,顾长庚就在那。
雨幕中,顾长庚用长剑刨出一个坑,将顾伯尸体放置好,手捧着土一点点将顾伯埋起来。
林清浅抿紧了唇,眼眶发热,她对身后的寒月道:“你在这等着吧。”
寒月迟疑了片刻,点点头,从马车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递给了林清浅。
“小姐,下雨了,还是打着伞吧。”
林清浅接过伞,一步步走近顾长庚。
雨幕中虽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林清浅知道,他很难过。
行至顾长庚身旁,油纸伞置于他上方,林清浅唇瓣张张合合了好几次,只能吐出一句,“长庚哥哥……”
顾长庚一言不发,继续手上的动作,林清浅正欲在他身旁蹲下帮忙,他嗓音沙哑地道:“我自己来。”
林清浅望着他,过了半晌,道:“……好。”
顾长庚将顾伯埋好,搬来一块石头放置在墓前,林清浅同他一起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顾长庚一声不吭的垂眸跪在顾伯的墓前,林清浅打着油纸伞,陪他跪着,两人沉默着,周遭只有雨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林清浅知道,现在所有的安慰都是枉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声的陪着顾长庚。
顾长庚眼睛发涩,回想起这些年来他和顾伯相依为命的日子。
将军府一夜之间被血洗,一百多口人,只余顾长庚一人。
他记得清清楚楚,府中侍卫将他推出将军府大门,浑身是血对他吼道:“少爷!快跑!不要回头,跑啊!”
那些从小与他亲近,教他习武练剑的侍卫,一个个倒下来,剩下一口气都趴在地上抓着黑衣人的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为他争取逃命的时间。
他不敢回头,咬着牙死命的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被路上石头绊倒,他狠狠摔在地上,爬在地面上,身后传来黑衣人追过来脚步声。
他爬着进了路旁一个大木桶里,是旁边酒楼用来放置馊掉饭菜用的木桶。
他捂着嘴,紧紧咬着手心,听着外头黑衣人来回搜寻的脚步声,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手咬得冒出血来,他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在充满臭味的木桶里不知道藏了多久,顾长庚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他被人抱出来,奄奄一息,有人凭借他身上玉佩,认出他是顾昀之子,他被送到了宫中。
每个人看他眼神带着同情和可伶,皇帝亲自来见了他,告诉他,爹死了,在回来京都路上被不明身份人刺杀身亡,他娘也死了,将军府一百余口人,除了他,不曾有任何活口。
顾长庚傻傻的愣着,不哭也不笑,从被人发觉后,连一个字都没说过,也不吃东西,人开始发烧,烧得迷迷糊糊的。
一直到当时凑巧回老家探亲的顾伯回了京都城,抱着他,哭道:“少爷,别怕……还有老奴在,老奴一定会保护好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长大的。”
那一刻,也许终于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顾长庚抱着顾伯脖子,“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哭得直抽搐,顾伯抹了抹自己眼泪,默默拍着顾长庚后背。
再往后,顾长庚被林琅天带回了丞相府,顾伯一直跟随。
到了丞相府后,林琅天便对他不闻不问,林清远和“林清浅”兄妹时常欺负他,动辄让府中小厮打骂他,每回顾伯冲出来,死死抱着他,替他挨打,然后还笑着安慰他:“少爷没事的……老奴不疼,一点都不疼。”
可明明疼得直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