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益之,你成了县丞,又有典史帮衬,当作何打算呢?”</p>
这县丞八字还没一撇,你就问起我施政方略来,是不是太急了?再说了,我上面还有一位知县胡思理胡大人,怎么敢浪啊?</p>
嗯,不对。韩苾外放过知县,对县衙里的权力架构是清楚的,又如此老谋深算,怎么会问出这么不着调的问题来呢?</p>
他心头一动,迟疑地说道,“芝山公,晚辈就任后,首先竭力恢复富口县城西码头的秩序,还是东西分界,顺风堂和大江盟一家一半。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一人一事而轻废。”</p>
韩苾看着岑国璋,极力压制着心里的震惊,此时他几乎真得相信对面这小子会有读心术。刚才只是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试探下,看看岑国璋对当前局势有没有清晰的认识,能不能清楚自己的站位和立场。如果他不明白,自己就加以点拨,也算是教诲指点他一番。</p>
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试,却试出眼前这小子真的看透一切。太难得的人才了!看来这次怕是真寻到宝了。不管哪朝哪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p>
但是对于岑国璋来说,这无非就是逻辑推理之下的必然结果。前些日子,自己把顺风堂巽字堂一网打尽,顺带着把富口县城西码头没收,转交给大江盟暂时管理。</p>
为了查案,自己去户房查过记录档案,发现为什么两个帮会在那里明争暗斗两三年,实在是城西码头太肥,肥得流油。</p>
乐王明面上扶植顺风堂,暗地里豢养一阵风,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积攒钱粮。而城西码头的丢失,意味着损失了一处不菲的财源,肯定让他肉痛不已。</p>
在解决完巽字堂那些弃子之后,随便按个失察、御下不严之类的罪名,交出几个人物来,为顺风堂洗白。反正死无对证,一切罪过都推到苟一时等人身上好了。</p>
一切做完后,肯定是希望收回顺风堂在城西码头的地盘,继续躺着收钱。从目前来判断,对面的韩苾韩尚书,应该是乐王的盟友,他出面为乐王解决这个问题,理所当然,也方便得多。</p>
最妙的是,如果是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提出结案,归还码头地盘,一切都顺理成章,谁也挑不出刺来。</p>
果然,这些大人物都是下棋高手,动一子看十步。嗯,自己也不错,跟得上他们的思路。</p>
“好,有益之这句话,我放心了。你也尽管放心,以前都是误会,都是巽字堂的混蛋不长眼,惹出这么事来。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乐王那边我自去说情,无事的。顺风堂震字堂的雷铁手,我也会严令他,不得再伺机报复!”</p>
乐王会放过自己吗?岑国璋心里暗暗嘀咕着。</p>
还有这顺风堂震字堂的雷铁手,又是怎么回事?听韩苾的意思,似乎这段时间一直盯着自己,想打击报复?</p>
突然间,岑国璋想起那天早上,自己去晨练遇到李临山,他说城里发现几具无名尸体。当时自己还以为是顺风堂和大江盟夜里私斗造成的。现在想来,应该是雷铁手想报复自己,结果被大江盟的好汉给伏击了。</p>
难怪当时李临山笑得那么古怪,自己当时还以为是猥琐,现在想来,意味深长啊。</p>
看来那位樊春花还真是位有情有义的女侠士,可以结交一二。上回她坑了自己一把,后来又暗中救了自己一命。嗯,就算两相相抵了,以后不找你算账了。</p>
“谢芝山公恩典!”岑国璋老实地作揖道。</p>
等了半个时辰,茅易实才摇摇晃晃回来,略坐了一会,一起向韩苾告辞,跟岑国璋离开。</p>
“岑老弟,以后大家都是兄弟,要多多照应!我脑瓜子不灵光,只会干些粗活,以后还要多多指点下我。”在马车上,茅易实轻声开口道。</p>
“茅兄客气了,以后我们俩要多多扶持。只是听芝山公的意思,茅兄要调离了?”</p>
“这个恩公也跟你说了。对,你是自己人,但说无妨。是的,恩公帮我运作了一番,调我去江州德化,做司库大使。”</p>
“司库大使?啊呀,茅兄这真的是升官发财了,可喜可贺啊!”岑国璋惊喜地说道。</p>
豫章省布政使司,也就是俗称的藩司衙门,下设江州府德化、洪州府建昌、吉春府万安三处粮库,用于储备转运全省的秋收漕粮。</p>
每一库设正八品司库大使一员,比茅易实现在的正九品县主簿高两阶。又是有名的肥缺,仅次于江州税关主事,当一年抵得上当三年富县知县。</p>
所以岑国璋才这般说。</p>
“这都是恩公的赏识!”茅易实拱手答道,脸上浮出得意之色。</p>
“芝山公对自己人可真是恩重如山啊。”</p>
“那是,恩公对自己人一向是推食解衣。别院的昆曲班,就是给大家伙耍乐的。特意叫人去江南等地,寻得这些女子。身轻体柔,声音清婉,妙不可言。”</p>
茅易实说得眉飞色舞,却看到岑国璋无动于衷,知道他不好这一口,便停住不说,说起县里的一些野闻趣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