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懋德看着穿着一身崭新绿袍官服,头戴幞头乌纱帽的大外甥,他胸口补子上那两只黄鹂格外显眼。</p>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原本还有的挣扎骤然没有了。一个典史隔着数百里就能把寸大哥一家折腾得半死,现在都是县丞,眼看要署理知县,那还了得?</p>
“益哥儿,这两年你托付给我的一百六十九亩水田的出产,刨去各项支出,一共是两百二十四两。上回请来的账房算错了,只算出七十三两八钱。这次来我把余下的补上。这是江夏隆利昌号的汇票,说是在江州城的分号就能兑到银子。”</p>
“账房算错了?”岑国璋笑着反问了一句。</p>
“是寸大哥请来的账房,真的算错了。”唐懋德低着头,讪讪地答道。</p>
岑国璋盯着唐懋德,盯得他额头上冒微汗,突然一笑,“既然舅父说算错了,那就算错了。”</p>
他把那几张汇票扒拉几下,翻出三张来,正好是一百二十两,轻轻推到唐懋德跟前。</p>
“益哥儿,什么意思?”唐懋德惊讶地问道。</p>
“我们理是理,法是法。舅父帮我照看家产,还有老屋、祠堂和祖墓的维护修葺,费精力还费钱。所以这一百二十两是那些支出费用,还请舅父不要嫌弃,务必收下。”</p>
“这...这不大好吧。”唐懋德看着这些汇票,咽了一口口水说道。</p>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该是舅父的。只要舅父愿意来富口,把账算清楚,作为晚辈的我,自然也知道怎么做!以后就是这规矩,那些水田的出产,舅父给我一半就好,其余的你留下,用于各种开支。”</p>
听到这里,在帷帐那边一直倾听的岑毓祥和唐峻来,对视一眼,露出欣慰的眼神。</p>
唐懋德听明白外甥的话,搓着手说道,“这可如何使得,这可如何使得!”脸上却是得意。</p>
突然间,他记起还有寸大哥一家的事,想着趁热打铁,请外甥伢子松松口,饶过他们。</p>
“益哥儿,虽然账房是寸大舅请来的,可他也是被人蒙蔽。都是亲戚,你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好了。”</p>
岑国璋淡淡一笑,却反问道:“还没见到迅表哥,以及两位侄儿,得打声招呼,不能失礼了。”</p>
说着,他起身穿过帷帐,来到偏厅。</p>
“迅表哥,有日子没见,你还是那么精神啊!”</p>
“嘿嘿,益哥儿,托你的福,挺好,我挺好的。哦,这两位是岑毓祥...”唐召迅把两人介绍了一番。</p>
“岑毓祥/唐峻来见过叔父大人。”</p>
“免礼,”岑国璋笑呵呵说道,他眼睛微微一眯,问道:“刚才舅父大人跟我提起寸大舅的事,你们两位什么看法?”</p>
岑毓祥淡淡答道,“事关我们岑家,我晚点发表意见,英维兄请!”</p>
唐峻来也不客气,朗声说道:“叔父,小侄认为,无赏罚则无威明,无威明则无诚信。赏罚分明是要紧之事。”</p>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只是法律无外乎人情,寸爷爷知道悔改,还请叔父法外施恩。”</p>
岑国璋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向岑毓祥,“秀吉,你总要说说。”</p>
“小侄谢过叔父,以霹雳手段护住我岑家一族为数不多的产业,使得祖屋祖墓和祠堂得以维护修葺。”</p>
岑国璋笑得更开心了,“舅父果然用心选人了,选的都是族中的才俊!你们明天去县衙,跟着宋典史,虚心拜他为师,用心学东西。”</p>
岑毓祥和唐峻来脸色一喜,恭敬道:“谢叔父给予小侄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