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自家主人脾性的丁氏兄弟知道,苏澹已经对岑国璋鬼神难测的计谋和手段敬佩不已,只是生性高傲的他,心里无论如何都抹不开这个面子。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值日官吹响了铜哨,老晁等人闻声起来了。
经过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两哨镇蛮营勇都集合完毕,列队站在那里。
他们依着山势站立,队形看上去歪歪扭扭,不成直线。但是他们站立的姿势,一眼看过去,就像这座山多了几十棵笔直的树。
录事官上前去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昨天大家伙干得不错,一口气干掉了腊惹洞土司的三十一个土兵。
根据营部通报,这些日子,全营撒出来猎杀为非作歹的腊惹洞土兵的各旗中,他们的战绩排在第二位,回去就会收到嘉奖。
接着是旗官老晁说话。
主要内容就是昨晚打腊惹洞主寨,是他们运气不好没捞到。不过大家不要气馁,黔中还有那么多头顶长角,心怀二心的土司,有的是机会给大家打。
然后是今天去木易镇坐船回辰州,明天上午就能到,于是他又强调了军纪。
“你们都是棒小伙,火力旺得很,又在这荒山野外待了半个月,母兔子都没见两只。进了辰州城,见到姑娘婆娘,怕是你们的吊儿都要跳起来了。”
听到这里,官兵们都心照不宣地嘿嘿地笑了起来。
“现在嘿嘿的笑,不要进了城吊儿跳,脑子热,就发抽抽,管不住自个的裤裆,到那时有得你们哭的!”老晁冷笑一声道,“你们都知道岑大人的脾性,最重军纪的!”
“要是你们有人犯了事违了军纪,被抓到了通报全营,把我们前团前队第一旗的脸丢光了,”说到这里时,老晁面露凶光,就跟一只穷凶极恶的狼,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属下,青筋暴起,口水直飞。
“错恩你卖个憋,信不信老子背死恩去!听到么,恩们跌些个旱魃!”
“听到了!”所有的官兵一脸肃然,齐声应道。
苏澹轻声对丁不离丁不弃问道:“听出门道了吗?”
丁氏兄弟摇了摇头。
“听得出来,他们极重集体荣誉,说到前团前队第一旗的荣誉,老晁凶狠如恶狼,其余官兵,也都是神情肃然,不敢有丝毫马虎。岑益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这些乡勇对他们所在的旗队产生了共情和归属感。厉害啊!”
此时太阳从远处的天际边跳了出来,把三分之一的天染成了青紫色。阳光刺破厚厚的云朵,又越过千山万水,照在这些官兵的脸上,像是给他们抹了一层薄薄的油彩。
这时值日官出列,吹响口哨,大声说道:“第一哨第二班右伍和第三班左伍为前导队,第三哨第三班左伍为后卫队,第一哨为前队,第三哨为后队,立即开拔。”
只见一群披着杂草树叶的人,在山路上快步走着,苏澹跟在中间,有些跟不上脚步。
老晁看到这情况,嘿嘿一笑:“苏先生,实在抱歉,这是我们行军最低速度了,你担待些。去木易镇还有三十里路,很快就到的。”
很顺利地在木易镇登船,顺酉水河而下,在十里岩停泊了半夜,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上午时分就到了辰州城。
辰州城虽然是荆楚西部的要城,但是跟江州城根本没法比,城墙低矮,城里房屋杂乱矮小,街道都是石板铺就,街面也不宽。来来往往的人除了衫袍直缀外,还有苗人峒民的各色打扮。
老晁带着人把苏澹送到辰阳县衙,歉意地说道:“王大人交代把你们送到这里,待会宣司会来人交接。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我们必须得小心。我看先生是读书人,应该不是思播土司的奸细。不过我说了不算,我们王大人说了也不算,得保密处的岑大人说了才算。”
苏澹淡淡一笑,“其实我是你们岑大人的故交。”
老晁吓了一跳,“哪位岑大人?”
“你们的主将岑益之岑大人。这里有一封信,你帮忙递给岑大人,他一见就知。”
老晁抓了抓后脑勺,接过信封,叫手下看住苏澹三人,自己直奔知府衙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