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尽头，则是一块似铁似石的巨大碑刻，已爬满了青苔，郁郁苍苍盘虬卧龙的古树缠绕着那古老的碑刻，向阳而生。</p>
古树苍翠，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洒落余荫。</p>
无比玄妙之意，自那古树之上垂落而下。</p>
江南找了个地方，盘膝而坐。</p>
识海中，青灯之中，灯油已经缓缓亮起。</p>
——他的目的，达到了。</p>
伴随着幽幽的灯火亮起，磅礴的道行之力，醍醐灌顶一般，涌入江南的四肢百骸。</p>
灌注他的每一缕筋肉，每一寸骨骼。</p>
与此同时，久违而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p>
【获得两千年道行】</p>
【习得神通“斡旋造化”】</p>
那一瞬间，江南只感觉整个天地，在他的眼中都变了个模样。</p>
山不在是山，水也不再是水。</p>
时间万物，仿佛都变成了无数“点”与“线”构筑，纠缠，组合而成。</p>
那是一种极为奇异而熟悉的感觉。</p>
就好像透过了纷繁的外表，洞悉了本质一般。</p>
——当初江南在新世界，作为新世界的本身之时，便有这样的感觉。</p>
仿佛本能一般，江南捡起地上一块颇有些岁月的石子儿。</p>
然后，在他的手中，那石子儿悄无声息地分解了。</p>
——不是粉碎，不是湮灭，也不是吞噬。</p>
就是简单而粗暴的，分解。</p>
化作比最微小最本源的存在，还要微小还要本源的存在。</p>
就好像，眼前的万物，皆化作了沙盒游戏中的存在一般。</p>
而他，就是开了作弊代码的玩家。</p>
换句话说，对于游戏中的npc而言，也可以称为——神。</p>
于是，那枚石子儿，便完全地消失了。</p>
从此，上元世界之上，再也不存在它存在或是毁灭留下的痕迹。</p>
江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的心情，望向前方。</p>
而此刻，旭海和尚还在朝那古老的碑刻而去。</p>
然而，随着他的走近，那满是苍茫之意的古老碑刻上遍布的厚重青苔，缓缓剥落了。</p>
露出其中下泛白的古拙碑体。</p>
江南心头一动。</p>
看来，旭海和尚当真和这圣佛山有所渊源。</p>
正方他准备看一看和尚的靠近还会引起什么变化的时候。</p>
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p>
因为在那已经显露出的碑体之上，又古老的碑文，铭刻其上。</p>
——第叁天柱·零柒肆叁号。</p>
还是汉字。</p>
那一瞬间，江南只感觉头皮发麻。</p>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上元世界，看到上辈子的文字了。</p>
上一次，还是在上一次。</p>
在五行祭坛之上，刻着天宫铸塔的符号。</p>
而且好像后面的编号——也是零柒肆叁？</p>
旭海和尚若有所感地回过头来，“江施主？”</p>
江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惊骇，摆了摆手，表示无妨。</p>
他强行将目光移开那诡异的碑刻，随口问道，“这是大师第一次进入圣山吗？”</p>
旭海和尚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道，</p>
“当然不是。”</p>
“贫僧未曾与江施主说过吗——二十三年前，贫僧便是被普芮菩萨从圣山之中抱出来的。”</p>
顿了顿，他补充道，“当然，也有可能是背出来的。”</p>
江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p>
你说尼玛呢？</p>
这是重点吗？</p>
什么叫被从圣山里抱出来？</p>
你他娘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p>
说完以后，旭海和尚已经走到那名为“第叁柱”的碑刻之前。</p>
那一瞬间，在他身旁，一位年轻的僧人的虚影，突兀地出现。</p>
他面容清秀，带着三分腼腆，七分慈悲，笑意盈盈。</p>
只是看到那笑容，便仿佛能让人平静下来，如沐春风。</p>
但此时此刻，江南的心头可一点儿也平静不下来。</p>
诚然，那僧人的样貌略显年轻。</p>
但江南不姓刘，也不是脸盲。</p>
所以他立刻便认了出来——这僧人眉宇之间，与如今无数佛门修者尊称为“佛陀”的存在，不能说相似，只能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p>
再加上此地乃是传说中“佛陀”悟道之地。</p>
那虚幻僧人的身份，立刻便呼之欲出。</p>
——佛门开创者，超越品阶体系的成道之人，人道六圣之佛，无数年前终结了天帝野心的存在之一。</p>
其名“佛陀”。</p>
这一刻，江南愈发感觉。</p>
这一趟原本以为相当简单的燃灯之行，恐怕不那么简单了……</p>
而江南都认出来了，旭海和尚不可能还认不出来。</p>
他愣愣地望着那虚幻的佛陀身影。</p>
然后，直愣愣地开口，</p>
“你错了。”</p>
“佛门，也错了。”</p>
“万年之后的佛门，利欲熏心，倒行逆施，为香火救苍生，本末倒置……”</p>
一向腹黑精明的旭海和尚，此刻掰着手指，一宗宗，一件件，将如今西域佛门的罪恶，细数而来。</p>
像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扇在年轻佛陀的脸上。</p>
看得江南，脊背生寒！</p>
先前，旭海和尚曾说过要纠正佛陀的错误。</p>
江南也知晓这一言不合就离经叛道的家伙，不会只是说说而已。</p>
但他没想到的是，菩提树下，古碑刻旁，佛陀还真显现了身。</p>
而那旭海和尚，也招呼都不打，也没有一点儿铺垫，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p>
毫无前戏，挺身而上。</p>
诡异的气氛中，那年轻的佛陀面对旭海和尚一桩桩地驳斥，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p>
直到旭海和尚长篇大论说完。</p>
他才微微笑道，</p>
“我当然错了。”</p>
“所以，才有了你，不是吗？”</p>
那一瞬间，不只是江南，就连旭海和尚，都是愕然愣住。</p>
然后，和尚的眼中开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在闪烁。</p>
这种感觉，江南相当熟悉。</p>
——当初他第一次从旬阳的大牢中醒来，回想起原身江南的记忆时，也是这般。</p>
也就是说，旭海和尚如今，正在回想起一些他原本应该记住，但已经忘却了的事情。</p>
良久后，旭海和尚眼中的光芒，戛然而止。</p>
他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p>
“原来……是这样啊？”</p>
于是，年轻的和尚看向年轻的和尚，喃喃开口，</p>
“原来……我就是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