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的漆黑中，江南只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无限拉长。</p>
就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拽着通过了某个长长的甬道一般。</p>
紧接着，当第一缕光芒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实体”的感觉。</p>
当眼前的模糊重影，世界缓缓变得清晰——翻卷破碎的钢铁造物，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莲花平台，遍地的金属人偶，枯竭的黄金之河……</p>
一切，又回到了飞仙星的中枢之地。</p>
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真切的感觉，让江南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那隐藏在暗中的守门人没有趁着众人“神游”之时，偷袭出手。</p>
与此同时，在江南的身旁。</p>
凤母，郜天明，三元，九凤……等人，也一一醒来，睁开了眼睛。</p>
而更远处驾驭这钢铁战舰的三元修士以及九凤族人们，同样缓缓回过神来。</p>
那一刻，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相顾之间，从彼此眼中看到浓浓的惊愕之色。</p>
气氛，陷入死寂。</p>
“诸位……也看到了？”</p>
须发皆白的天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强抑住内心的骇然，环顾众人，开口问道。</p>
得到的回答，皆是无声颔首。</p>
江南的目光再望向那一层层破碎的钢铁之下，已被掀开的棺材。</p>
在那棺材之中，一枚仅手臂粗细，长约一尺的棱形水晶，静静地躺在那里，氤氲着微弱的白光。</p>
而当他的目光看过去之后，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动，便可以再看一次方才那沧海桑田的一幕。</p>
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这棺材里装着的不是守门人，而是上一个世代人类文明从崛起，到鼎盛，再到衰亡的全过程。</p>
它存在的意义，仅是让后人知晓，在茫茫的宇宙星空中，曾存在着这样一个文明。</p>
对于江南来说，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p>
事到如今，即便他再傻也应当能猜到了，在那水晶中所记载的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曾经的地球文明。</p>
而他穿越到上元世界，也并非是简单的穿越而已。</p>
而是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历经了漫长的岁月——漫长到足以见证宇宙的兴衰，然后重新在这具躯壳中醒了过来。</p>
此生此世，他都永远不可能回去了。</p>
“老道未曾想过，真相竟然会是这样……”</p>
饶是历经了数万载岁月，见多识广的郜天明，都忍不住尝尝叹息一声。</p>
作为莲花世界的外人，他尚且如此。</p>
而像三元樊星这样的局中人呢？</p>
更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p>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p>
试想一下，这种感觉就像你发现有个素未谋面的亲戚给你留一比巨量的遗产，这本是极为惊喜的事。</p>
但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些遗产被人打造成一座金山，死死压在你身上，动弹不得。</p>
这换谁来了，都得破防</p>
但，也仅此而已罢了。</p>
在场之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精神早已宛如铁石一般。</p>
如今有了郜天明提供的技艺，足够让他们在不依靠飞仙星的情况下也能顽强地生长。</p>
除了刚开始的遗憾以外，众人很快就将心态调整了过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p>
问题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倘若按照那自称青莲的古人所说，整个飞仙星应当都是为了莲花世界的生灵而存在的。</p>
日冕本体是为了提供光与热的源头，而不是仙罚。</p>
自律玄偶是作为照料人类的人偶，而不是屠夫。</p>
多宝河也只是再意外之时保障文明的火种能延续下去的装置，而不是用来圈养和剥夺人类除了修行以外的其他能力。</p>
还有，真相。</p>
一切的真相都应该在灵气重启的那一天，被莲花世界最初的一批生灵所知晓，而不是编造虚无缥缈的成仙的谎言来阻止人类发展的脚步……究竟是什么问题，或者说什么人，让故事偏离了原本的轨道？</p>
——守门人。</p>
这一刻，在场之人心头浮现的，只有这个名字。</p>
而仿佛回应众人心底的呼唤一般，一片狼藉的中枢之地，异变突起！</p>
在远方的一片废墟中，一只手从遍地的钢铁残骸中探了出来。</p>
——并非人类的手，也并非自律玄偶的金属之躯体，更像是钢铁被腐蚀后，往其中填入骨骼与血肉那般的畸形姿态。</p>
但就是这令人作呕的一只手臂，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让人移不开目光。</p>
而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些残存在血肉之间的钢铁正缓缓腐朽，取而代之的事无中生有的血肉，一点一点构成一只完整的手臂。</p>
那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压迫力以其为中心，爆发开来！</p>
卷起无尽的钢铁残骸与宕机的金属人偶，化作漫天风暴，一瞬间席卷整个中枢之地！</p>
仿佛整个世界倾轧而来的万万钧压力，沉甸甸地镇在每个人心头！</p>
“退！”</p>
郜天明当机立断，双手抬起，便演化出一片世界的幻影，将所有人卷起，远遁这中枢之地！</p>
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周遭的景色，疯狂变换，转眼已退至万里之外！</p>
而在远方中枢之地那混乱的风暴之中，一道模糊的人影于残骸于废物中，缓缓升起。</p>
此刻，他的身躯之上，属于自律玄偶的金属特征已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红润的，氤氲着光泽的血肉。</p>
“这是……什么东西……”</p>
人群中，亲眼目睹了一具自律玄偶完成了从机械到血肉的转变后，有修士被那怪异身影的恐怖压力压迫地身躯颤抖，喃喃自语道。</p>
“是……守门人？”有人牙关战栗，骇然出声！</p>
而与此同时，恐怖的震荡以中枢之地为中心，轰然爆发！</p>
所过之处，一切尽在无声之中，化作齑粉！</p>
无数人心有余悸地望向郜天明。</p>
——倘若不是他第一时间将众人拉了出来，恐怕在场大部分修士都随那些残骸一同化作了虚无！</p>
而无定之形上，几人亦是面色无比阴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