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落下帷幕。
但在距离发生恐怖动荡的青柳城战场千里之距的一处荒原中。
在黄沙漫漫的土地上,生长着一棵无比庞大地干枯的古树,冠木顶端,站着一头看似平平无奇的漆黑乌鸦。
此刻,它望着青柳城的方向。
两者之间,明明相隔了千万重山岳, 无尽虚空。但乌鸦的那一双眸子中,却诡异地倒映出了六目碧蚺与诸多修士的身影。
那漆黑的瞳孔里,闪烁着遗憾、失望、不快混杂在一起的复杂光芒。
良久,似乎见一切已尘埃落定,它方才微微摇头,化作一道黑光, 遁入天穹, 失去了踪影。
再也不见。
.
青柳城外。
六目碧蚺那狰狞的口齿之间,猩红色的血沫像飘散的雾气一样弥漫在空中。仅是一缕溢散而出的血气, 便仿若滔天的浓雾一般笼罩了仿佛数十里,腥甜味儿弥散,久久不绝。
仿佛正彰显着属于合道境那强盛而恐怖的气血浓度,足以滔天!
但有一说一,恐怕并没有任何人愿意以这种方式展现自身恐怖的气血肌体就是了……
时间,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中缓缓过去。
十几个呼吸之后,六目碧蚺咕噜一声,似乎是终于将赤丹观主吞进了肚里,吐出一口浑浊之气来。
于是,周遭修士也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冰凉的手足,终于回暖了一些。
但方才那血腥和恐怖的一幕,仍仿若不绝的梦魇一般萦绕在他们脑海,怕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治愈。
甚至一些心智并非那么坚强的修士,说不定会成为一生的阴影也不无可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前提是……他们能活下去。
——在料理完赤丹观主后,六目碧蚺猩红的眼瞳环顾周遭, 目光所致之处,无论是一般修士也好,还是主页胡通天的合道境大能也罢,皆齐齐低下头去,完全不敢与其对视!
虽然如今一切的阴谋水落石出,罪恶的始作俑者赤丹观主也葬身蛇腹,但可别忘了方才攻城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有份儿的!
无论是因为被赤丹观主蒙骗了也好,还是财帛动人心也罢……总之,他们先前都对那位陈氏女婴出手了。
或者说……对那位离宫之主的转世之身出手了。
这等行为,可大可小。
说小,是不知者无罪;说大,却是冒犯离宫仙人的忤逆之举!
哪怕六目碧蚺将他们全部处死,也没半点儿毛病。
望着诸多修士惶恐的神色,六目碧蚺显然也知晓他们在想什么,哼了一声,“对前任宫主的转世之身出手,本就是死罪,你们……有所觉悟了吗?”
话音落下,就像一盆冰冷的冷水一样,稀里哗啦从头淋到脚。
一位位修士, 脸上一瞬间失去了全部血色,苦涩无言,颓然垂下脑袋来。
这一刻,没有人蠢到逃跑。
因为他们都明白——莫说六目碧蚺手中还掌握着天之总殿令,就单单是以它显露的超越合道的恐怖力量,就不会给他们任何一丁点儿逃生的机会。
“大人……吾等轻信谗言,犯下大错……吾等知罪……”
人潮中,有修士长长叹息一声,“但还请大人垂怜,取了吾等性命维护离宫威严便好,莫要牵连吾等身后宗门。”
说罢,那修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
而越来越多的修士似乎也意识到在劫难逃,皆有样学样,跪拜下来。
——倘若灾难已不可避免,那至少不要因为自己做蠢事儿牵连到宗门亲友,便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特别是赤丹道观那些同样不知情的长老弟子们,一方面快要恨死了已故的赤丹观主,一方面又垂头叹息。
“啧,本座话都还没说完,你们就一心求死了?”
六目碧蚺摇身一变,重新换做三尺大小,戏谑地望着诸多修士,话锋一转,
“冒犯前任宫主,是死罪——本应当如此,甚至本座也是如此认为。”
“但所幸本座上头那位新任的天之总殿心地善良,并不愿多造无辜杀孽,本座所真将你们都杀了,定惹他不喜。”
听罢,最多修士抬起头来,眼眸中重新闪烁出光彩来。
便听六目碧蚺继续道,“所以,本座念你们也是被奸人所惑,此事便从轻发落,不予追究。”
顿了顿,它继续道,“愣着干嘛?”
那一瞬间,诸多修士激动得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多……多谢大人!”
“大人妖兽之身,却是菩萨心肠!”
“吾等定当铭记于心!”
“……”
诸如此类之声,不绝于耳。
六目碧蚺摆了摆头,捏着天之总殿令晃了晃,“不,你们要谢,还是谢谢本座上头那位总殿,否则依本座秉性……哼!”
话未曾说要,但那声音中透着的淡淡的杀意,已不言而喻了。
“——谢总殿大恩!”
那一瞬间,诸多修士如何还能不明白,高声呼喝道!
——哪怕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天之总殿江南就是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也并不妨碍此刻的他们心头对那位天之总殿充满感激!
毕竟,这可算得上是救命之恩!
于是,江南可谓是人在家中坐,尊自天上来。
仅是几句话的功夫,整整一个大州大半个修道界,便对其感恩戴德!
而这,也是六目碧蚺的目的。
——从一开始,它就注定了不可能把先前对辛月仙子出手的修者全嘎了。
毕竟在这怎么说,这也代表了整个戊州约莫七成的超凡势力。他们要是都死了,恐怕整个戊州的修道界恐怕都要跟着崩溃。
在这辛月仙子并未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自己那些出手的修士又全是被赤丹观主蒙骗的情况下,江南和离王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但六目碧蚺想来想去,总感觉就这样放过他们太吃亏了——毕竟自个儿在戊州美好的躺平生活就是陂这群瓜娃子搅和没了。
所以沉吟片刻后,他决定把江南搬出来,让整个戊州对他感恩戴德。
——如此,它回去后也有了为自己将功折罪的理由。
毕竟,是因为它贪恋游山玩水,方才导致了后面一大堆破事儿,江南若是知晓了,多半叨叨好一阵子。
但现在,它不仅圆满地接引了陈氏女婴,还让一个大州的修道界对素未蒙面的天之总殿充满崇敬。
如此一来,汇报的时候就有底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