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夹杂着潮湿,混合着刺鼻的新空气让李术的身子突然一顿。
茂密的丛林模糊掉他的视野,擦拭掉脸上的血渍,李术停了下来。
李术蹲伏着身体,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透过杂草的缝隙,无时不在扫视着周围。
直到现在,他仍忘不掉那种初时感觉,如芒刺背。
那是一个比黑影还要更加恐怖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了一种濒临死亡的错觉。
在白日中觉醒,李术不由得想起了一则诡事。
“是借尸还魂吗?”
李术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站了起来,那女子不知为何并没有追来,但他仍不敢停留。
在身前不远处,有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它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北,那正是他催促薛凌要去的地方,李术悄无声息的踩了过去。
这是一条无比漫长的路,李术知道他已经不可能走到尽头,甚至已经不知道能走出多远。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暗。
伴随着心的绞痛,一阵夯实的呼吸过后,他的思想却是开始无比清晰了。
他的一生在飞速掠过。
在脑海中,他看到了他日复一日的过去,他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
太阳东升,太阳西落。
他的心始终静如止水,他看尽浮世繁华,看遍了山河魏秀。
而后才是一震。
他看到了一个少年,洋溢着灿烂的笑。
“薛凌。”
李术缓缓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他恍惚瞥见了一道逆着长河,矗立在了岁月上游的身影,一纵即逝。
李术颤动着灵魂,猛然惊悚。
在刹那间,他的身体变轻了,他的思想飞速倒退。
沧桑岁月,在轨迹下,李术无比真切的看到了。
那是一道孤独的黑影,埋葬在了历史之中。
李术倒了下去,在最后,他看到了一块碑,一座墓。
“归宿。”
夏日的烈阳高悬于上空,天地化成巨大火炉。
在最北边,存在着一个冰与雪的世界,北原。
北原往下,则是人杰地灵,风云交汇的中州。
封土城,遥距于中州之后,是近靠于南岭之森的最后一个小城。
它存在了悠悠年岁,历经万载变迁,从辉煌到落寞,见证了无数代人的成长。
它是一个集市,它也是一部存活在少数人心中的古史。
封土城的格局并不大,但它的城墙却高于数十丈,且长无边际,将大地生生隔断。
它的外面是望无边际的草地与水泽,它的内部却是笼罩着一层谜团,让很多外来者为之驻足,仰望,思索。
看不明白。
“那王叔呢?”
一位孩童疑惑相询。
“王叔也不明白。”
王五笑着摇了摇头,目送其离开。
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回答同样的问题了。
但他仍记得的是,在他的小时候,也曾执着于它的答案,甚至一度进入魔怔。
随着时间的远去,自身的成长,他才明白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答案的,只因它已融入进了生活里。
王五是个壮汉,出生在王家沟,没见过世面,在他的眼里,封土城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个地方。
封土城外的壮阔草地对他早已失去了吸引力,但他每每来过,仍会不断打量。
王五常常手提着从山林间打来的野味儿,进城换些银钱,他过着夜以继日的平凡生活。
午时的封土城外依然少不了人群来来往往,王五热络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缓步向封土城门口走去。
封土城的门口有挑着担的行脚商人,蒙脸遮面的提篮老妇。
或是,扛物背货的正当男人,淘气的孩童,牵马的老者。
亦或者,卖身葬父的少年。
王五愕然,凝视数秒才移开目光。
封土城的城墙是老旧的,刻画满斑驳的痕迹,每当大风吹来,便有石皮从上撒落,朱红色的城门已经没有了光泽,小块小块的暗木原色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是一座隔绝于世外,仍坐落于红尘中的小城,因无人管辖,没有约束,而成为了方圆数里的村民,做集市买卖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很少有排队的状况出现,更别说是在正午时分。
王五停下了脚步,城门口排着的长龙让他很不解,
向前望去,众人推推搡搡的,吵闹声喧天,而在城门下,由不知哪儿来的官兵把控着次序。
官兵有五人,身着盔甲,好不威武。
王五皱眉倾听,那里正是争执的爆发点。
“我等严重怀疑你等的来路!”
一位老者被封住领口,涨红着脖子高呼。
“定是那野路子的土匪!”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情绪皆异常激动的向城内挤。
“怎么回事?”
王五拉过身侧之人打听。
那人猛然回头难掩愤慨道:“敛财来了,要收什么入城钱,足足十文!”
“什么!我一天才指不定这个数!”
王五大惊,和着人群奋力向前挤,以表达心中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