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爻注意到王晓芸的手指上，似乎有几条泛红的痕迹。</p>
“没、没事，我……我只是太紧张了，打扫时不小心弄破了手，这是我第一次出车……”</p>
王晓芸把头压得很低，似乎怯于和姜爻对视。</p>
“那个……我和您介绍一下车厢情况吧。第一节车厢是车长室和内燃机组所在的地方，乘客不能过去；第二、三节都是软卧包厢，您可以先从这第二节车厢的门上车，随便找空的包厢休息就行，列车上所有车厢都是互通的。至于后面的第四节车厢……”</p>
“放心，既然方副站长特意关照不能踏入，那我就不过去。”姜爻点点头，随即不再犹豫，踏上了第二节车厢。</p>
一股淡淡的霉味飘过鼻尖，在车内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姜爻看到了一片诡异的红色出现在眼前。</p>
暗红色的墙壁，暗红色的地板，暗红色的弧顶……眼前这辆老式火车的内部装修风格颇为怪异，乍看上去有种进入了一条巨大血管的错觉，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而这“血管”的左侧是条狭长的走廊，右侧则并排列着三间软卧包厢。隐约的说话声从包厢内传出，看来其他乘客已经选好了包厢落座，按照先前王晓芸的说法，姜爻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乘客。</p>
“第二节车厢里有三间包厢，第三节有四间，如果第二节没有空的包厢，可以去第三节看看。”王晓芸也跟着上了车，并锁上了列车车门。“我和另一位乘务员住在第二节车厢的1号包厢，有事可以随时叫我们。”</p>
王晓芸说着，指了指左侧距离姜爻最近的那间包厢，姜爻顺着指向望去，却发现半开着的门内并没有林丽的身影。</p>
“那位姓林的乘务员不在吗？”姜爻随口问了一句。</p>
“她、她……”一提起林丽，王晓芸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她支吾着，眼神却下意识地往第一节车厢的方向瞄去。察觉有异的姜爻侧头看了眼厢门紧闭的第一节车厢，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争吵声从门缝内传了过来：</p>
「……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不然干嘛非带一个实习生出车！」</p>
「丽丽啊，你想多了，带上她是因为人手不够……」</p>
「姓成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嫌我年纪大了，玩腻了想换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之所以我这次非要开出这辆‘凶车’，就是不想让你留在殷家庄和她厮混！你倒好，直接在我眼皮底下把她弄上车了！你把我当什么人！」</p>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p>
……</p>
“……”姜爻无语，他虽然对这种狗血八卦毫无兴趣，但林丽在吵架中提到的“凶车”两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继续杵在这偷听显然不合适，因为他发现边上王晓芸的脸已涨得通红，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p>
“……那、那个……火车马上要开了，我去准备下茶水，请您尽快找包厢入座吧！”王晓芸强忍着泪水，连忙转过身，逃也似的躲进了边上的茶水间，关上了门。</p>
“哼，我倒同情起那小姑娘了，平白被卷入到争风吃醋里，看来这趟旅途太平不了咯。”</p>
清冽的声音带着不屑，从隔壁的2号包厢门口传来。姜爻定睛一看，发现之前的那名高冷女大学生正倚在门框处，一边摆弄着她脖颈上那枚硬币大小的椭圆金属吊坠，一边冷冷地瞟了眼前方的第一节车厢。</p>
“你是先前的那位……”姜爻顿了顿，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p>
“叫我吴心就行。”女大学生看出了姜爻的踌躇，接口说道。“你呢？怎么称呼？”</p>
“你好，我叫姜爻……没想到你也坐了这辆车啊。”姜爻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名女大学生当初似乎并没有强烈要上车的意愿。</p>
“怎么，我也有急事，不行吗？”吴心抱着手臂，反问了一句。</p>
“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p>
姜爻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虽然这名穿着打扮带着学生气的女孩人还不错，之前也曾仗义执言，但说出的话却总是夹枪带棒，让人产生天然的距离感，这点倒和月琉璃有某些相似。</p>
“那个……对了，你的项链吊坠倒挺别致的。”为了缓解眼下尴尬，姜爻只能生硬地打了岔，将话题转向了吴心脖子上那枚椭圆金属吊坠上。“这种花纹很少见，应该是定制的吧？”</p>
“嗯……是我爸给我做的。”吴心微微一愣，立即把吊坠收进了领子里，像是不太愿意让别人接触。“你要没事的话就不聊了，我累了。”</p>
吴心突然冷下来的态度让姜爻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于是准备转身离开，但就在此时，却听边上的3号包厢门忽地被人拉了开来！</p>
「啪！」</p>
随着门版撞击的声音，一张如死人般干瘦晦暗的脸从3号包厢的门后缓缓伸出，吓了姜爻一大跳。</p>
“你们……吵什么？”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这张脸的主人正瞪着一双凶狠的三角眼，对着面前的姜爻怒目而视。此时姜爻才认出，这人似乎是那名急着出城做生意的中年商人。</p>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在找空的包厢。”姜爻连忙道了声歉。不知是否是灯光的关系，他发觉这名商人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不断抖动的瞳孔中除了焦躁，更带着某种难以言状的恐惧。</p>
“这里没空的包厢了，要找去别的地方找！”</p>
或许是被焦虑和恐惧催动了情绪，商人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好。只见他用颤抖着的手指掖了掖皮夹克的领子，紧张地走出了3号包厢，拐进了第二节车厢末尾的单间厕所。姜爻注意到即便此人去厕所，也依然紧紧抱着他手上那只破旧的皮箱，貌似那里面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p>
这个人，总感觉怪怪的……</p>
想归想，姜爻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打算，但一转头，却发现边上的吴心竟死死盯着中年商人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神色凝重得有些可怕。</p>
“你怎么了？”姜爻问。</p>
“……哦，没什么。”吴心回过神，有意无意地扫了眼3号包厢虚掩的房门，随后迅速别过头，不再理会姜爻，转身回到了2号包厢。</p>
怎么一个个的反应都那么怪？</p>
姜爻摇摇头，也无意深究，随即径直走到暗红色长廊底部，准备推开厢门进入第三节车厢，然而才刚按下门把手，他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p>
视线从门把手的位置慢慢上移，在厢门正中的玻璃窗上，姜爻看到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贴在玻璃窗的另一边，冷冷地盯着他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