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静尾随黛玉身后的雪雁,摊开手中厚厚出风毛披风,上前轻声道:“姑娘。”
黛玉听得声音回身瞧时,一滴泪水落下,打在雪雁手上,扯了扯唇角,道:“你怎么起来了?可是吵着你了?”
雪雁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泪痕,心中难掩疼惜,将手中披风与黛玉披上,絮絮叨叨地道:“竹林之下本就湿气甚重,平日里都小心在意着,偏生姑娘还不爱惜自个的身子骨。这几日,雨水尚未褪尽,寒气极重,姑娘倒是极雅的兴致,半夜在这里闲逛,有多少的时间是白日里逛不得的?”
轻声埋怨的声音却是掩不住的担忧,这两年风言风语越发的浓烈,今日黛玉从贾母正院请安回来,便是听到那些婆子在假山后面的风言风语,方才一直不能入睡。
枉称侯门大族的贾府,却尽是出一些趋炎附势,踩低攀高的奴才秧子,整日价的奉承着那大院子里的人,倒是忘记了谁才是这个贾府嫡亲的血脉,今日若不是黛玉拦着,必定会将那婆子揪出来,好生到了贾母那里评评理!
拢了拢身上披风,吁了一口气,看着雪雁脸上的忿然,不由得莞尔,心中更添凄凉,低语道:“雪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有些事情也该放在心里,莫要在明面上露出来。”
雪雁虽然明白一些黛玉的心思,却是看不明白黛玉眼中的凄然,只道是自己惹得黛玉不快,遂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姑娘,我知道了,日后必当会小心在意。你就别生气了,若是心中不爽快,竟管打骂雪雁,只要你能不生气。”
黛玉听得“扑哧”笑出声来,嗔道:“说什么呢?你有什么错的?我为何要打骂与你?倒是说得你极其委屈,好似我虐待了你似的。”
抬首看了看月影西移,地上竹影转变了方向,觉得有些困倦,扶着雪雁的手往回走,道:“瞧着也快要四更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早起还要起身与二舅母贺寿。”
雪雁撇了撇嘴,却是没有说出口,只扶着黛玉往屋内而去。黛玉看着雪雁的忿然,淡淡一笑,清愁萦绕没见,更添几分羸弱。
娇柔清丽的容颜婉转如诗,淡淡罥烟眉笼罩烟雾,王夫人对她的敌视,似乎从刚进府,亦或者更早的时候便已经存在。
走到甬道之上,脚下绣鞋有些湿湿的,雪雁弯腰拂去她绣鞋上面的露珠,扶着黛玉往屋内而去。
方才走到门边,便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紫鹃托着披风寻了出来,看到已经回来的黛玉和雪雁,不由得愣了愣,道:“姑娘,雪雁。”
回过神来,笑道:“我说怎么没有看到雪雁这蹄子,原来是陪着姑娘起来瞧月亮来着。”上前和雪雁一左一右扶着黛玉走入屋内。
脱去黛玉脚上湿透的绣鞋,嘟囔道:“这大半夜的不歇着,倒是踩着露珠去了。雪雁你这蹄子,竟是不劝着姑娘一些的,不晓得姑娘的身子骨么?”一面说一面自去取了热水来与黛玉泡脚。
雪雁一旁吐了吐舌头,拿过放置一旁的鞋子递给紫鹃,道:“紫鹃姐姐,你不要冤枉我,我可是好生劝着姑娘,倒是姑娘硬是在那潮湿的地方立了这么些时候。”
黛玉听得她们的话语,嘴角有些弯弯的,浅笑低眉,突然涌起一抹顽皮之色,叹道:“好了,两位好姐姐,你们都住了吧,是黛玉的不是,扰了你们歇息了。”
听得黛玉话语之中难得的俏皮,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喜,紫鹃更是佯怒的横了她一眼,道:“瞧瞧姑娘,越发的不拿着自己当回事了,快些歇着吧。若是错过了更头,明日里起不来,或是无精打采的倒是有些不像了。”
黛玉点了点头,扶着紫鹃的手向内室而去,玻璃烛灯映亮着屋内,躺在镂空雕刻岁寒三友的拔步床上,掩下心思,渐渐沉沉睡去。
一直坐在床边脚踏之上的紫鹃,看着黛玉合眼睡去,掩口打了个呵欠,起身放下帷帐,便在临近外间的踏上和衣而眠。
静静夜色只闻得墙角叽叽虫鸣之声,恢复了沉寂之态,只余风声呼啸而过,垂落黄叶纷纷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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