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晏起难得的好天气,黛玉好心情的将那雨过天青纱帘挽起,整个屋内一片亮堂,躺在紫檀嵌螺钿的躺椅上,舒展身子倒是舒服的叹了口气。
雪雁端了漱洗等物进来,看着黛玉如同怀中雪白狸奴的模样,越发的笑了起来,道:“姑娘懒散的越发有些过了,还不快些梳洗一番,多日炎热也没去老太太那里请安,倒是托懒了。”
黛玉斜睨了雪雁一眼,将手中雪球似的狸奴抛在地上,起身笑道:“雪雁嬷嬷你如今越发的是唠唠叨叨不成个样子了,快些住了嘴吧。”
雪雁气呼呼的瞪了黛玉一眼,上前轻轻拉着黛玉的手起身,道:“好姑娘,您还是快些吧,莫要让人等着,又要编派一些有的没的,没的让人烦心。”
多日不曾去贾母房中请安,倒是让底下的婆子丫鬟皆有微词,说什么黛玉越发的目无下尘竟是连贾母也不放在心上了。
黛玉理了理鬓角乱发,淡淡的眸子有些冷然之色,道:“理那么些有的没的作甚?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不也是好些时候没去么?原也是外祖母发话下来,她们那一点子言语也伤不得我什么。”
坐在菱花镜前梳理如云鬓发,薄抿菱唇再无先时笑意,唯独余下一抹淡淡厌烦感伤,那薛宝钗每日不歇的与贾母和王夫人请安,难道她也要枉顾着身子不适,也要随波逐流么?更何况,贾母也会舍不得,自也不去提那定省之事,倒是让她们再有了嚼舌根的机会。
雪雁有些后悔方才的言语,遂自打了嘴巴一下,道:“姑娘莫要放在心里,是奴婢多嘴了。”
黛玉扁了扁菱唇,面上一抹绝强之色,道:“这原也是事实话语,雪雁你不用放在心上,说与不说不过就是明面上遮过去罢了,我倒也是不在乎。”
说话间那春纤已经拿了长衫进来,笑道:“这是前些时候晴雯送来的那件秋香绸缎夏衫,今儿天上虽然有些个云彩,到底也是盛暑之时,姑娘还是预防万一的好。”
黛玉看了看春纤手上的浅黄薄衫,笑着点了点头,自转过屏风到内室换好了衣衫,又将发髻挽成流云髻,触及肌肤的衣衫冰凉滑若水丝,旋身之时暗香浮动,满室清幽,为这夏日更添一抹凉意。
低头看着整理裙摆的春纤,黛玉轻声问道:“赵姨娘的病可好些了?”春纤手上顿了顿,抬头看着黛玉关切容色,轻笑道:“姑娘只管放心,赵姨娘不过是伤风感冒,虽然仍是不懈怠的服侍二太太,到底如今也好个七八分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今儿你凑空再去瞧瞧,只治好了,莫要留下根儿就好。”
春纤应了一声,却面上有些迟疑,黛玉莞尔轻笑道:“不过就是去请安,你原也不用这般担忧,只去便是。”那春纤也只得点了点头,细细嘱咐了雪雁几句,便转身去整理药方。
趁着日阳尚未升起,黛玉便扶着紫鹃的手往贾母房中而去,沿途徐徐风气吹来,尚未午时,也不觉燥热,只有一股清凉满溢全身,说不出的舒爽之气。
到得贾母房中,只见众人已然陪着贾母在房中说笑打诨,尤其那凤姐儿最为张扬,瞧着黛玉进来,鼻端闻着一股清幽香气,凤姐儿上前拉过黛玉的手,细细打量一番,笑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您瞧瞧,这身衣衫好生合妹妹的身子,端的最好看的衣衫也不过如此罢了。”
贾母拉过黛玉的手细细打量,看着上面一朵朵精致绣出来的芙蓉花,登时笑道:“这可不是极好的针线的?素日里再过巧手的也巧不过这晴雯去。”
黛玉有些讶然的看着贾母,旋即却是明了一笑,晴雯原先是贾母房中的丫鬟,针线上的绣法贾母自然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王夫人稍稍抬起眉眼,阴晴不定的看着黛玉身上的浅黄长衫,却是半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