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生。”
“嗯?”
“你这大营内怎么有这么多木雕?”
秦腾打量着柜子上的模型,满脸不解。
“哦,这都是我刻的手办。”
“手办?”
“就是木雕……”
“你这刻的是楼船?”
秦腾拿起个模型,面色古怪。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卓草好歹也是个护军都尉,结果军政上的事他是根本不管,天天在自己营寨内刻木头?你小子现在好歹也是吃着公粮,就干这事?
“嗯,算是楼船吧。”
卓草挠着头道:“秦公,其实我有件事想问问来着。秦国兵种有轻车,材官,骑兵和楼船。前面三种我都见过,可楼船之士却还未见过,吾记得屠公先前就曾在南郡操练楼船之士。”
轻车就是驾驭战车的车士,材官就是最基础的步兵。楼船之士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水师或者水军,现在也被称作舟师。水战老早就有,比方说昔日秦晋泛舟之役和宋楚泓水之战。左传也有记载:楚子为舟师以伐吴。
这年头战船整体主要是平底、方头、方尾,战船还分为三翼、艅艎、冲船等类。交战方式也比较简单粗暴,无非就是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隔着老远先互相对射,等互相接近后就开始用短兵器拼死搏斗。
昔日鲁班也曾为助楚国,专门发明了钩和拒这两种武器。水战在春秋战国时期,同样相当精彩出色。
有很多人觉得秦国位属关中,那水师肯定不咋地。实际上自从秦国得到巴蜀汉中后,水师就已发展起来。先前秦国还曾威胁过楚国,扬言:蜀地之甲,轻舟浮于汶,乘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汉中之甲,乘舟出于巴,乘夏水而下汉,四日而至五渚。
卓草记得徐福出海,其实就是由水师负责。后续南征百越失利,秦始皇特意命人修造灵渠,而后以楼船之士运输粮草。至于其他的,似乎就再也没有提及。迄今为止卓草其余兵种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楼船之士。
“呵,原来是因为这事。”秦腾捋着胡须,笑着道:“屠睢的确是更擅长水战,老夫也曾操练过楼船之士。北方大江大河偏少,故此楼船之士皆驻扎于昔日的楚越之地。昔日因为要讨伐楚国,所以舟师待遇也好,现在的话……”
原来是这样?
“话说,秦国现在常备兵力大概几何?”
“大概七八十万人吧。”
“这么多?!”
卓草顿时吃了惊。他知道昔日伐楚的时候就动用了六十万大军,但这可以是战时临时暴兵,人数多也能理解。
“这已算是少的了……”秦腾神色从容,理所当然道:“汝大可想想,仅仅只是咸阳就驻扎有卫尉军、中尉军、都尉军三支精锐。卫尉军看守宫廷,效力于卫尉,约有万人。中尉军则护卫咸阳,约两万人。而都尉军则保证咸阳外的安宁,足足有十万人。北地郡戍守二十万,陇西也有二十万……”
“真狠!”
匈奴是全民皆兵,秦国也差不多。这些可都是正值青壮,稳稳的劳动力。可他们却是不事生产,只负责保家卫国。若是人口多些,其实这些兵力很正常。可问题在于,秦国现在估摸着也就三四千万人,这对黔首来说压力太大了……
“你问这些作甚?”
“咳咳,随口问问的。”
卓草可不会蠢到直接说裁军,他要敢这么说,他怕是得先被裁了。秦国自商君开始奉行耕战,种地也是为耕战而服务。他现在张张嘴说要裁军,就是士卒答应,皇帝能答应吗?
“这木雕,老夫能带走吗?”
“没事,就当送秦公的。”
“哈哈,那就多谢了!”
卓草本以为秦腾只是随手拿走个,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秦腾全拿走了??
“这么多木雕,不好拿吧?”
“来人,帮老夫把这木雕带走。”
“……”
我尼玛!
木雕并不值钱,而且他刻的也很粗糙,前面的那些木雕他也不是很满意。拿走就拿走,他也无所谓。可他千算万算,死活没想到秦腾能全拿走了。
怎么,您老也好手办这口?
看着空荡荡的木柜,卓草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没事装什么阔?!
……
……
翌日。
卓草一大早便起来洗漱,整个军营今日皆是喜气洋洋。沿途路过的伍卒皆会笑着作揖,“都尉,正旦安好!”
“安好安好。”
既是过年,自然要有仪式感。哪怕在军营内,同样如此。昨日便开始洗头洗澡,还都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千万别觉得古代人就不爱干净,最起码对勋贵阶层是不适用的。像咸阳勋贵那都是三天一洗头,五天一洗澡,还会用淘米水洗脸洗头。
卓彘则是在不远处正在刻着桃木板,上面刻着神荼和郁垒二字。这俩在秦国相当于就是门神,能保卫家宅安宁。
“阿彘,你刻这玩意儿干啥?”
“习惯咧,每年正旦都是我帮着刻的。”
“今日正旦,军营内可有什么活动?”
“有啊。我刚得到消息,说是要举办蹋鞠射箭投壶比试。优胜者可得草酒一坛,赏钱五百等奖赏。嘿嘿,我还报名咧。要是能赢,足足有五百钱呢!”
难怪这些士卒个个都是摩拳擦掌的,甚至还能听到阵阵欢呼声。秦国也不是没有半点人性化,特别是像正旦这种重要的节日,哪怕在军营内也会有活动庆祝。自上而下,普天同庆。
“你继续忙活吧。”
“好咧。”
卓草背着手到处转悠,找了大半天才瞧见韩信。这小子就在人群内,正在围观士卒射箭。足足上百个箭靶,每次都能淘汰大把的人。
“诶,老韩你怎么在这?”
“卓君,正旦安好。”
“安好安好。”
韩信笑了笑,“吾与裨将军还有比斗,得先点将。今日恰逢正旦,我看这有人比试射箭,就想着过来看看。”
“有没有挑中合适的?”
“确实有些不错。只是操练锐骑不能光看射术,还得看骑术和耐力如何。那边蹋鞠也开始了,卓君要不一块去看看?”
“行啊。”
二人并肩而行,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士卒的叫好欢呼声。韩信则是笑着道:“要说蹋鞠,自然要属齐人最为擅长。昔日临苗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竿、鼓瑟、蹋鞠者。卓君,汝可会玩蹋鞠?”
“我就算了。”
这年头的蹋鞠主要是以竹制的,外面以两片牛皮做成球壳。先前在泾阳卓草还用猪尿泡做过个,只是他自己并不喜欢。他记得汉朝还把蹋鞠列为军事训练,只是后来失传了。
“好!”
“踢得好!”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屠睢带头正在玩蹋鞠。刚刚他是一脚射门,精准命中球门。蹋鞠其实这时候更是种个人游戏,说白点就是颠球,有些玩杂耍的甚至还能变着花样的颠球。在军中的话则是有类似后世的足球玩法,只不过规矩比较少,各种冲撞颇为激烈。
屠睢这边胳膊处全都绑着黑色布条,另外边则是绑着红色布条。个个都穿着厚实的铠甲,冲撞起来还能听到咚咚的响声。在旁边还有伍卒擂鼓助兴,吸引来一大票没事干的士卒围观。
要知道屠睢在军中可是裨将军,身经百战,他在军中的粉丝和支持者也是相当多。他为人也是颇为豪爽,素来不拘小节。每日还会巡视各个营寨,对士卒是嘘寒问暖。上次有伍卒鞋子烂了家里没鞋子送来,屠睢见他与自己脚大小差不多,便把自己鞋子送给了他。
也正是如此,现在韩信很不受待见。军中士卒也都已听说二人比斗的事,他们对此是相当不屑,甚至不给韩信什么好脸色。
“哇,这犯规了吧?”
“犯规?”
“这人直接故意把人推倒了,还不犯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