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车子在停稳之后,前面副驾驶的车门首先敞开,前几天才见过一次面的陈鹤从车里钻出来,紧赶两步绕到左侧的后车门处,先是把车门敞开,而后又回退一步,让到车门的外侧,将右臂挡在车门上方的门框上——给领导做秘书是一个升迁最快的门路,但也是一个最受累、最需要眼力劲的工作,而陈鹤在这方面显然做的是如鱼得水。
孙向南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威严的国字脸上涨红一片,看样子是刚刚喝了酒,而且喝的还不少。他将手中的黑色手包交给陈鹤,扶着车门站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天,这才迈步走进楼道。
“平常心,平常心,”看着窗外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之内,孙秉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记住,你就是孙秉云,你就是孙向南的儿子,而且是他唯一的儿子”
如此这般的在心里劝慰自己一番,大厅里已经响起了门铃的脆响。脑子里思索着与孙向南见面后应该说的话,孙秉云小跑着赶到门口,将房门敞开。
门外,孙向南堵门而站,因为天气热,身上又穿了西装,宽阔的额头上汗渍渍的,咋一看上去还有些反光。陈鹤提包跟在他身后,一只胳膊还搀扶在他腋下。
“爸,”尽管这个称呼在心里酝酿了很久,可当第一次喊出来的时候,孙秉云还是感觉有几分的不自然。
“嗯,”孙向南闷哼一声,连鞋子也不换,紧绷着脸走进门。
“陈哥,”目送他的身影进入客厅,孙秉云皱皱眉头,招呼陈鹤进来换了鞋,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陈鹤的脸上似乎藏了几分忧虑,他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中午在南平吃了午饭赶回来的,这不才进了市区,就直奔你这来了。”
“喝点什么?”等对方把鞋换了,孙秉云才带上门,随口问道,“茶水还是饮料?”
陈鹤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孙向南的影子,估计他是上楼去了——这老头每次过来后的第一件事,都是先扫荡般的楼上楼下转一遍,如果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都会大发雷霆。
“你别管我了,我有事必须马上走。一会记得去沏杯茶,孙市长今天中午喝了不少,喝点茶水能醒醒酒,”陈鹤提高嗓门说了一句,随即又扯住孙秉云的胳膊,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两天是不是跟马晓波走的很近?”
“他都听说了?”孙秉云没有直接回答,他下意识的朝客厅里看了一眼,反问道。
“这还用听嘛,”陈鹤说道,“马晓波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他恨不得在临海传个遍了你爸有点不高兴,一会问起来的时候小心应付。”
孙秉云点点头,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疑惑。按道理说,老头子与马晓波之间的关系即便是不近乎,也不可能有什么隔阂存在,可是从这段时间姓马的不停巴结自己的情况以及今天陈鹤说的这番话来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至少还远算不上密切。
孙秉云正在心里琢磨着,孙向南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客厅里。
“孙市长,你先休息一下,”陈鹤又递过一个眼色,这才快步走进客厅,将孙向南的手包放在沙发上,轻声问道,“等四点的时候,我再让小刘过来接你。”
“等会一起走吧,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去下碗面,等吃了再走。”孙向南已经把身上的西装脱了,他背靠在沙发里,后脑勺枕在靠背上,很随意的摆摆手说道。
“那也行,”陈鹤倒是没有推辞,他也将身上的西装脱了,随手扔在一边的沙发上,笑道,“不过这面还是我去下,你跟秉云聊聊,他前阵子可是大病了一场,还挂了几天的点滴。”
“哼,”孙向南又是一声闷哼,却没有说什么。
“算啦,面还是我去下吧,陈哥,你先陪我爸坐着。”孙秉云自然能够感受到气氛的沉闷,而且在前身的记忆中,他跟老头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如果可能的话,他还真是不希望跟这位“父亲大人”着面。
嘴上随口应付了一句,孙秉云将一脸愕然的陈鹤推坐在沙发上,自己抢着跑进了厨房,却没看到抬起头来的孙向南同样也是一副愕然的表情。
别看孙秉云的前身从来不在家里自己做饭,但宽敞的厨房里却是一应俱全,灶具、冰箱、油盐酱醋一样不缺,苏联产的明斯克牌冰箱虽然噪音很大,但是冷藏效果不错,里面肉、蛋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缺过。就在过去的几天里,肉食公司的一个什么主任,几乎每隔两三天都要给送些猪肉、鸡肉之类的东西过来,吃都吃不完。
孙秉云在厨房里忙活着,下了两份肉丝面,后来犹豫着,又炒了一盘鸡蛋,一盘肉丝蒜台。就在第二道菜快出锅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客厅里老头子说话的嗓门骤然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