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一步一步地走,漫无目的。
这下子,人潮涌动,多得不像话,便是一般的日子都想集市那么热闹。转念一想,良兮禁不住轻笑出声。
弄影很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为了防止那帮黑衣壮士再将良兮劫走,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她一眼。见良兮忽然笑起来,她纳闷地道:“大小姐是找到辰公子的踪迹了么?”
“还没有。”良兮道,“只是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这几日街上这么闹腾。”
弄影疑惑地看着她。
良兮笑:“白杨那小子走了,众人都乐开怀,拼了命将银子拿出来花。”
“花银子和杨公子有什么关系?”
“那是,杨公子在的时候啊,纵使有银子也花不出去。”
“这?”
“他若是上街,集市都要关门,只因为任谁也不想被他看见,免得抓到白府去免费干苦力。”
弄影似乎理清了其中的关系,表情失去方才的镇定,变得有些古怪:“免费苦力……杨公子是一个奇人。”
“切——”良兮摆头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奇人,只是一个严苛的包工头!”
“包工头?”
“呃,就是专门压榨老百姓劳动力的人。”
弄影道:“白府上的银子那么多,他这是做什么?”
“我哪知道!”
“咕——”良兮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地:“出来逛了半天,我饿了。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弄影结着眉头:“我们出门是为了找辰公子,根本没带银子。”
该死……为了跟青婶进行无声的kang议,良兮都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一闻着集市上飘香的包子大饼就迈不开步:“弄影,我想辰矣不是在人多的地方就是在竹林里。”
这点弄影很容易接受,点了点头。
“然后,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那边集市看看。”
“……”
弄影道:“我知道你两天没进食。你若是真的很饿……我还是真的没有银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然而话还没说完,良兮拉着她挤进人流中。
“两个包……”良兮往怀里一探,悲惨啊,身上的银两,竟然连一个肉包也买不起。对着老板尴尬地笑笑:“拿两个馒头吧。”
“拿两个馒头!”
有重音。
良兮扭过头去,看见的竟然是那个风流和尚!
“你,你怎么在这!”并不是疑问,反倒像是老朋友见面。
和尚一个讶然:“是啊,和尚就在这里,女施主不抓住机会逮着和尚?”
良兮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上捏死的馒头缺了一个角:“你就是这个馒头,等我咬完了它,咱的仇就算都了解了。”
和尚更加讶然,不知是惊是喜,大声地道:“呀,和尚之前竟然没发觉,女施主真真有当和尚的潜质!”他白白嫩嫩的圆脸,冒着晶莹汗珠的鼻翼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显现无遗。
“如果哪一日女施主想要皈依我佛,和尚一定要做中间人。”
和尚似乎很兴奋就差没举手投足当街来一段热舞。
良兮板起脸,敲一记在和尚的光头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当和尚,要当也是尼姑,笨蛋!”
“还有,我念在你是只和尚不懂人情世故的份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和尚脸上展现一个怪异的表情:“安良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良兮转身,愤然地骂道:“臭和尚,欠人银子的是你!别老嚎我的大名——”她怒不可解的声音忽然一滞,眼瞅和尚手上端着四只馒头,其中一只还狠狠地缺了一个角。
“喂,你!”
良兮断然放开抓着弄影的手,径直向和尚,哦不,是那几个馒头奔去。
人的潜力总是难以估量的。像安良兮虽然多日未进食,但是生存的意识仍然因为担心辰矣或者是馒头而硬撑着,此时甚至健步如飞,当街狂追一个穿着碎花衣裳的风流和尚。
那顶着秃头的和尚身形一晃就闪入一个小巷子里。
“该死!”良兮低咒一声,跟着挤入阴暗潮湿不堪的巷子。
这里面很拥挤,有臭熏熏的难闻气味,脚底也总是踩到尖尖的石块。压抑在良兮心底的恐惧在一层层扩大,而由于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她只得越走越慢,每一步好似都下定了决心,直到一只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另一只脚才敢抬起来跨出第二步。
渐渐地,和尚是不是还在前面已经不是良兮关心的重点了,她只是克制起内心的空白恐惧,一心期待这个长长的,看似毫无终点的巷子能够快点结束。
迎面吹来一阵风,轻轻的,还带点玉面上的暖意。
良兮觉得这个味道如此熟悉,而且散发这道气息的源头好似跟她离得很近。
一个星星的光点。
哈哈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良兮一阵窃喜,收起方才的小心谨慎,一个拼劲地往前去。去他的馒头!去他的和尚!这笔账她是记住了。好吧,她惹不起谁,以后看见了不搭讪总是做得到的。
出口的光随着良兮的奔跑一点点晃大,终于在她气喘吁吁的声音中,迎接了——一张狡猾多变的面孔。
良兮的脸色惨烈一变:“臭和尚,你狠!”
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良兮为了发泄心中那股惧怕,对和尚的鼻子挥出一拳。
那光挺挺的鼻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油腻的样子让良兮想起那个傍晚还是早晨,刚刚吃过小炒肉的那一双厚厚满是油腻的嘴唇,她早就看着不爽了。
“施主有心皈依我佛的话,记得找和尚哦!”丢下这么一句话,和尚眯着眼睛笑笑,那张脸倏然间消失。
良兮挥出的手却收不回,重重击在墙沿上换来抽心的麻痛,正作怒呢,闪身出了巷子口却愣在当场,愣在转身的瞬间。
兴许是少了两面墙挡着,风忽然变大了,而那种熟悉的芳香也越加浓厚。
一个污浊的白色身影靠在墙边,他的表情痛苦,明晃晃的眼神若隐若现,好像有无形的庞大压力束缚在他身上,但他却一直坚忍着,把一只手扶在身旁女子的肩上,一只手奋力抓着残破的砖块,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好像要磨穿了整只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