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小店第一天正常营业,由于娜塔莎对市场上的各种情况还不太熟悉,胡易要跟她一起去半截箱子里守着。
送走于菲菲等人,已经是十二点半了。胡易催促娜塔莎回屋睡觉,自己匆匆忙忙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听李宝庆在小屋里低声呼唤:“老胡……”
“哎?”胡易擦着头发推门进屋:“你没睡着?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不动就觉不着疼。”李宝庆脸冲着里趴在床上,声音又轻又慢,似乎生怕用力说话会牵连到腰部。
“那就老老实实趴着别动,睡一觉可能就好些了。”胡易没遇到过这种情况,面对李宝庆的伤势束手无策:“明天我去市场多买点膏药回来。”
“再买瓶红花油。”李宝庆顿了顿,有气无力的问道:“菲菲她们走了?”
“嗯,刚走。”
“你帮我一把。”李宝庆双臂轻轻用力,将上半身略微撑起:“我要拉屎。”
胡易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把他扶下床搀进厕所,架着他慢慢坐下。
刚要转身出门,李宝庆又开口道:“老胡,依你看,今晚的事儿是不是尤里那家伙干的?”
“这…我不了解情况,不敢随便下定论。但是那家伙肯定有条件、也有能力勾结马匪。”胡易手扶着盥洗盆叹了口气:“唉,归根结底,他不过就是市场上一个掮客,干出什么肮脏的事都有可能。”
“嗯……”李宝庆点了点头,一脸忧郁的坐在马桶上若有所思:“你说啥?啥客?”
“掮客。就是……中间人,中介,靠帮人撮合事儿挣钱的。”胡易淡淡一笑:“做的都是没本儿生意。”
“唔…”李宝庆艰难的叹了口气:“头一次听说这词儿,还是你丫有文化。”
“行了,有话出去再说,臭气熏天的。”胡易皱着眉头走出厕所,取了几瓶饮用水放在李宝庆的床头。待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又去把他架了回来。
李宝庆抻着身子缓缓躺平,闭着双眼哼唧了一会儿,忽然大嘴一咧,顺着眼角淌下两行泪水:“老胡,我这次…真的是…彻底完蛋了!”
相识这么多年,胡易从未见他如此心灰意冷,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等李宝庆呜呜咽咽哭了一会儿,这才取来纸巾塞进他手里:“哭什么哭,现在先别想那么多。等你养好伤重返市场,立刻又是一条好汉,咸鱼翻身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儿嘛!”
“你不明白。我的货基本都是从老板和其他人手上佘的,现在已经欠他们一屁股债了。”李宝庆擦干脸上的泪水,使劲擤了擤鼻涕:“那可是二三十万美元啊!我现在全部家当只剩几千,哪还有什么翻身的可能?”
胡易轻吸一口凉气,心知他此番想重整旗鼓的确机会渺茫,但还是必须要给他打打气:“当然有可能!你刚才趴在床上,像个死人似的一动不能动。现在上个厕所回来就变成平躺了,不就是翻身了吗?这可是个兆头,说明你将来…嗯…可能要通过其他方式绕上一圈才能翻身,就是曲线救国,懂吗?”
“嘿嘿…我除了市场这些事儿,其余啥都不懂,还能去干什么?”李宝庆勉强笑道:“你小子,从我咱俩刚认识开始就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哈,那是你嘴太笨。”胡易的思绪被带回七年前那趟从北京开往莫斯科的列车,不由微微打了个激灵,坐在床边盘起二郎腿看着李宝庆:“哎,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坐火车来莫斯科?”
“坐火车?有点模糊了。”李宝庆微蹙眉头:“就记得那一个礼拜没法洗澡,身上都是黏的。”
“嗯…那种滋味真是记忆犹新。”胡易略一出神,随即扑棱一下脑袋:“我是说,有一天你问我们将来想做什么工作。记的你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我还问过这种问题?”李宝庆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愣了片刻,茫然摇头道:“不记的了。”
“你说你想去大使馆工作,方便帮助同胞什么的。”
“哦…你这么一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李宝庆咧开大嘴笑笑:“你记的还怪清楚。”
“当然了,因为我听了之后感觉你挺能装逼的,所以就记住了。”
“滚蛋,当初我可是真心实意那么想的。”